戴建业听到“假发”两个字从方如今的嘴里轻轻飘出,心中的迷雾瞬间散去,仿佛长期压抑的胸闷一下子得到了释放。此刻,他终于明白了,为何在孙玉淑整洁的床铺上会散落着那些不同发质的细丝——原来,那一直是她精心佩戴的假发遗留的痕迹。理发师傅捏着那几根轻飘飘的头发,眉头紧锁,面露难色。显然,他已隐约猜到方如今此行并非真心要做理发店的买卖。作为一个普通的手艺人,他只想安稳度日,并不想卷入任何是非之中。于是,他打算以沉默来拒绝这看似简单却可能蕴藏深意的请求。然而,没等他开口推脱,方如今已经迅速而自然地拉他到了一个少人的角落,一张钞票宛如变魔术般出现在他的眼前。理发师傅愣住了,这不是一笔小数目,对于他这样的普通小店家而言,确实有着不小的诱惑。“师傅,这点小意思,算是我们的一点心意。你拿着,别客气。”方如今的笑容如同春风拂面,温暖而亲切,仿佛他们之间的交易不过是一件再平常不过的小事。理发师傅咽了口唾沫,有些迟疑地接过那张钞票,内心在做着剧烈的挣扎。“这……这不太合适吧……”他结巴着说,眼神在钞票和方如今之间游移。“师傅,你想多了。我们只是希望你能帮我们推销一下店里的假发,如果合适,我们也会买走。到时候,你还能拿到店里的销售提成,何乐而不为呢?”方如今意识到这理发店虽然生意红火,犹如老板的一棵摇钱树,但具体到每个理发师傅身上,就未必是那么回事了。果然,理发师傅沉默了片刻,终于点了点头,谁又会拒绝送到手边的钱呢?理发师傅领着方如今他们走到了店铺的一角,那里整齐地摆放着各式各样的假发,从华丽的波浪卷发到朴素的短发,应有尽有。原本负责这个区域的年轻伙计看到是理发师傅亲自带人过来,立刻露出了会心的微笑,然后很识趣地找了个借口暂时离开了。理发师傅站在柜台前,开始仔细地在一排排假发中寻找。他的目光在每一顶假发上流连,不时地拿起一顶比对一下。方如今和戴建业站在一旁,耐心地等待着。终于,理发师傅的眼睛一亮,他拿起了一顶黑色的长卷发假发,与方如今之前拿出的头发丝进行比对。经过一番比对,那顶假发的发质和颜色与头发丝完全吻合,显然是同一款产品。“就是它了!”理发师傅兴奋地说,将这顶假发递给了方如今。方如今接过假发,仔细地观察了一番,然后满意地点了点头。戴建业也凑过来看了看,发现这顶假发确实与他们之前在孙玉淑床铺上发现的头发丝一模一样,不禁对理发师傅竖起了大拇指:“师傅,你真是帮了我们大忙了。”理发师傅谦虚地笑了笑:“这都是我应该做的。既然收了你们的钱,我自然会尽力帮忙。”等付完钱之后,方如今看着理发师傅,忽然心中有了新的想法,试探性地问道:“师傅,买假发是不是都要进行登记啊?”理发师傅闻言,脸上露出了为难的神色,犹豫了一下,才开口说道:“嗯……一般来说,订假发的客人我们都会进行登记。因为假发需要定期维护和保养,这个工作一般客人自己做不来,所以我们会留下他们的联系方式,以便后续的服务。”听到这里,方如今和戴建业对视了一眼,如果能够查看这个登记本,说不定就能找到孙玉淑的线索。然而,理发师傅接下来的话却让他们感到有些棘手。“只不过……那个登记本一般放在老板的房间里,我平时也不太方便进去。”方如今皱了皱眉头,他明白要想查看登记本,就必须得想办法接近老板的房间,这对他来说无疑是一个难题,但他并不想就此放弃。他看了看理发师傅,心中有了主意,从口袋里掏出另一张钞票,悄悄地塞给了理发师傅。“师傅,我们知道这个有点难为你,但这对我们来说真的很重要。你能不能帮我们想想办法?”理发师傅看着手中的钞票,眼中闪过一丝犹豫,他知道这件事情的风险,但眼前的诱惑又让他难以拒绝。最终,他咬了咬牙,点了点头。“好吧,我帮你们想想办法。但你们得保证,不能给我惹麻烦。”“你放心,我们绝对不会牵连到你。”方如今保证道。理发师傅低声说道:“老板每天晚上都会去附近的赌场玩几把,那个时候他的房间通常没人。你们可以趁机进去查找登记本。”“那他今天晚上会去吗?”“按照惯例的话,今晚肯定会去!”“好!”离开理发店前,理发师傅拉着方如今到一旁,神情严肃地再三叮嘱:“你们进去后,只拿笔记本,其他东西千万不能动。那房间里可能有老板的其他贵重物品,如果你们不小心碰了,将来总有一天会被追查到的。到时候,我这个吃里扒外的罪名就坐实了,不仅饭碗会丢,可能还会惹上大麻烦。”方如今听后郑重地点头:“师傅,你放心,我们只取所需,绝不贪多。笔记本找到后,我们立刻就走,绝不多留。”理发师傅叹了口气:“我也知道这件事情对你们很重要,但我也要为我自己和我的家人着想。你们一定要小心行事,千万别留下任何痕迹。”“明白,我们会有分寸的。”戴建业也保证道,“师傅,今天你帮了我们大忙,这份情我们记下了。如果将来有任何需要我们帮忙的地方,请尽管开口。”理发师傅苦笑着摇了摇头:“我只希望这件事情能顺利过去,不要给我带来任何麻烦就好。你们快去吧,记得事情做完之后赶紧离开,不要被人发现。”方如今和戴建业对视一眼,向理发师傅道了谢,然后转身离开了理发店。“组长,我们是不是太过信任这个理发师傅了?万一他的话……?”戴建业说出了自己的担忧,眉头紧锁。方如今扭过头,然后指了指身后的理发店:“建业,你看这个理发师傅,他虽然有些年纪了,但一直是店里最忙的一个。其他人都有时间喝水,甚至出去抽烟偷懒,但他却几乎是一刻不停。这说明什么?”戴建业沉思片刻,回答道:“说明他很能干,手艺很好,很受顾客欢迎。”“没错,这三点都正确。”方如今点点头,眼神中透露出一种深思熟虑的沉稳,“但是,这也从侧面反映出他的处境十分尴尬。”“尴尬?”戴建业显然没有立刻理解方如今的话中含义。“他干的活儿最多,也最辛苦,但你有没有注意到,其他理发师傅看他的眼神并不友善?”方如今开始详细解释他的观察。戴建业回想了一下,确实有这样的细节。“你这么一说,还真是这么回事,他们之间的互动确实显得有些冷淡。我记得一个瘦高个师傅看向咱们找的那位师傅的眼神有些嫌弃。”“这就对了。这说明他在店里被孤立了。理发店就像是一个小社会,而老板在这个小社会中有着相当的话语权。其他的理发师傅之所以会与他保持距离,甚至对立,很有可能是因为老板在其中起着某种作用。”方如今的分析条理清晰,直指问题核心。戴建业听后默然许久,最后才缓缓开口:“这么说来,这位理发师傅可能并不像我们之前想的那么简单。他愿意帮助我们,也许并不只是因为那几张钞票?”“很有可能。”方如今赞同地点点头,“每个人做事都有自己的动机。我们现在虽然不确定他的具体目的,但至少可以肯定,他对这家理发店,或者更确切地说,对理发店的老板,有着某种不满或者怨恨。这也是我直接让他帮忙的原因。”“原来如此。”戴建业深吸了一口气,心中对方如今的观察力和分析能力感到由衷的佩服。他之前只是将理发师傅看作是一个简单的信息提供者,却没想到方如今能从他的工作状态和环境中读出这么多信息。他看着方如今,眼神中带着几分敬意:“组长,你的观察真是太细致了,我完全没注意到这些细节。”方如今微微一笑:“这也是我们做情报的需要,对任何细节都不能放过。”戴建业点头:“确实如此。那接下来我们怎么办?”“既然已经知道了记录购买假发的客人记录本在老板的房间里,那今晚就行动。”方如今道。……“呜呜呜,戴建业你个狗东西,你答应老子的事不给老子办,让老子一直待在这地方,跟坐牢有什么区别。”南京城的一处客栈中,张志松把头蒙在薄被里,一边哭一边骂着,“顾清江你个……”忽然,门外一声响动,他突然停下,跟着起身来到窗前看了一眼,原来是伙计拎着大茶壶走过,并未回头往这边看。张志松躲回了薄被里面,又继续哭起来,“天杀的顾清江,凭啥老子立了功之后还要跟条狗一样蹲在这里,当初你们求老子办事的时候那副恭敬模样去哪儿了?老子冒那么大的危险,就给老子这点钱,还有天理没有了,子不稀罕。”他愤怒的掀开薄被,摸出怀中的钞票,作势就要往窗外扔。“老子就……”钞票还带着热度,张志松犹豫了一下,又揣回了怀中,眼泪仍止不住的流。他怀疑方长官给自己的赏钱让顾清江这个混蛋给贪污了,但这还不是最让他生气的,方长官是个大忙人,自然不会一直关注他这样的小事,怪不得人家方组长,问题肯定出在顾清江的身上。上次的任务完成之后,这家伙就被扔在了客栈里,对外说是养伤,虽然每天有吃有喝,而且吃喝还不错,但就是不准他走出客栈。顾清江可是说了,要是他胆敢未经批准就走出去,就打断他的腿。这跟脖子上拴着铁链的狗有什么区别?张志松曾经跟顾清江提过自己还可以为方长官出力,希望他能够跟方长官说说,但是好几天过去了,一点音信没有。后来,张志松琢磨明白了。当官的,心都黑着呢,自己红口白牙这么一说,什么也没有表示,人家顾清江肯帮自己才怪?老子赚点血汗钱容易吗,办点小事还要一个个的上供?老子现在兜里比脸都干净,哪来那么多的闲钱喂你们这帮孙子?“就该让你们被子弹打成筛子!”张志松狠狠骂了一句。“死了也没人收尸,躺在大街上被野狗拖走!”张志松骂完心情好了些,一时也不哭了,手在怀里不停的摸着那几张钞票。若是在以前,这点钞票算什么,晚上随便出去溜达一趟都有了。“算了,出去不又怎地?不管那么多了,反正老子现在好吃好喝,就当戴建业和顾清江两个狗日的孝敬老子了!”张志松心里这么想着,顿感舒服了许多,“不是还有那方长官呢嘛,此人虽然精明无比,但心眼儿还是好的,我张志松纵横江湖几十年……十几年,这点眼力还是有的。说不定,一会儿方长官就要给我派任务了。”外边突然间热闹起来,跟着有人在楼下叫喊。“都在自己的屋里不要出来,不要随意在客栈内走动,一会儿挨个房间查验身份!”周围房间都议论起来,咚咚咚的脚步声急急往楼上走来,一时间客栈闹哄哄的。“说你呢,赶紧回到自己的房间里等着查验!”“这是谁家的孩子,赶紧领回去!”张志松此刻心中慌乱无比,他的身份本就见不得光,若是被警察查到,后果不堪设想,急忙起身,四下张望,寻找藏身之处。然而这客栈房间简陋,除了床铺和衣柜,并无其他隐蔽的地方。楼下的喧闹声越来越近,警察的巡查似乎已经开始了。张志松心急如焚,额头上渗出了冷汗。自己不能坐以待毙,必须想办法躲过这一劫。突然间,他的目光落在了房间的窗户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