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上面画了谢含璟,也画了楚卿娇。
而眼前这女子一眉一眼,一颦一笑之间正能和那位邑国六王妃对号入座。
“是你,你是楚卿娇。”
惊声如雷,少爷向后跳退一步,像是白日见了鬼。
楚卿娇既然在他面前摘下帽子,自然不怕被他发现身份。
她在摇椅上悠闲地摇着,又闭上了眼睛,点头道:“对呀,方才你不是正在说我吗,说的那样生动,怎么现在我本人到你面前你却结巴了。”
顾遥喉头就像塞着石头,一概沉默说不出话。
脸上也红烧烧的,他是真没想到这个人会是楚卿娇。
一想起刚才自己还在那儿肆意地说她的事儿他脸上的热意就更沉重了。
颇有一种背后说人坏话还被人家当场抓包的感觉。
虽然他说的也不是坏话,可这感觉实在不好。
“你,你怎么会在这儿?”
楚卿娇还不睁眼,依旧在摇椅上摇动着吹风,满脸的悠闲。
“你不是说我是邑国下堂妇吗,既是下堂妇自然不好意思再待在邑国,出来散散心有什么不对的。”
也不知这话她是不是故意说出来让自己羞愧。顾遥脸上更红,不由得低下头。
“我又没胡说八道,这也是霸秦传出来的消息嘛。”
他低声呢喃,好似在为自己洗白。
不待他抬头,摇椅上的人却已不知何时走到了他身边。
“的确,你没胡说,事实如此。”
女子只是轻声,语气里并不带任何情绪,好似只是说着一句极简单的话。
就像被称作弃妇的不是她本人。
顾遥头一次见到有女人对这件事情不避讳的。
他惊愕的抬起头,再一次闯入楚卿娇那双明媚的眸中。
楚卿娇低下头逼近顾遥,少年体格纤瘦想来还没到。猛长个子的时候。
不过按照年岁来看,再过上两三年大概就会比楚卿娇高上一个头了。
可现在也只是堪堪与她齐平。
楚卿娇直视着少年略带惊慌的眼睛,平静道:“既然我已告诉你了我是谁,那么你呢?是不是应该礼尚往来,也告诉我你究竟是谁?”
顾逍燃这么多年执掌襄国,手上没有出过任何不干净的东西。
可唯独给这少年一大笔银子。
几乎是他手上唯一的污点。
他既然这样注重自己的名声,就不会轻而易举做出这样的事儿。
只能证明这小少年对他十分重要,否则他不会忍心沾污自己的清誉。
自己若要顺利的见到他,必得从这小少年身上下手。
楚卿娇极具侵略性,经历了那么多风风雨雨,她也变了,不像从前那样平静淡然。
如今更多的几分犀利似有种要和谢含璟靠拢的样子。
顾遥虽然嘴上功夫了得,可到底也只是一个小少年。
如今对上楚卿娇那双眸子,他立刻有一种神思都被抓住的感觉,喉头一滚,下意识便想要拒绝。
这是一种惊慌之极的表现,正因为害怕,所以才想要逃离。
就像渺小的猎物嗅到了森林远处潜伏的危险,不会挣扎,只会自己掉头离开。
他正要说话,屋里忽然传出姑娘的声音:“遥哥儿,你来帮我抬一下桌子吧,太重,我实在抬不动。”
一身碧色衣衫的姑娘手里还拿着笤帚,从屋里探出头来,她抹了把额头上的汗,直愣愣地往这边瞧过来。
楚卿娇收回身子,也收回了落在顾遥脸上的目光,只在他身边平静留下一句:“城中遥相望等你,不来你会后悔的。”
临走之前,她还不忘扭头笑着落下一句话,随后便扣上帽子离开了。
顾遥站在原地,脑子里还停留在方才被楚卿娇逼问的那场面中。
直到身后再次传来姑娘的叫喊,他才猛然回神。
方才只是这片刻交流他现在的心都跳动的极不正常,剧烈的很。
为了说书,他酷爱搜罗三国中发生的趣事,楚卿娇的事儿自然也被他收罗了不少。
要说这人也实在精彩,他每次说书只要说到她的事儿看们都会听得格外起劲,所以不由的他对楚卿娇的了解也多了些。
虽然从未见过她本人,他也能从她的事迹中隐约猜想,这一定是个彪悍的女子。
否则怎么能做出逼宫门与邑国先王对峙这种大逆不道,离经叛道的事儿来。
可方才一见楚卿娇,一切都与他设想的不同,完完全全是他从未见过的。
小小少年脑中回荡着楚卿娇方才的眉眼,心里忽然多几分敬佩。
哎呀,原来在书中每日被他念叨着的人就是这样。
到真有几分凌厉风骨。
方才被楚卿娇威胁一阵,他竟并未生气,甚至想着还觉得有些兴奋。
就连身后姑娘再三的催促也没搭理。
姑娘已经气的吹胡子瞪眼,就要走出来亲自将他捉回去。
不料人还没走出,要抓的人就已经飞快的跑走了。
有趣,真是太有趣了,这楚卿娇比书里面的还要有趣更多。
顾遥现在尤其的想知道她究竟找自己什么事儿。
若能听到什么隐秘再说进书里,明日的茶钱必定又会翻倍的。
遥相望,遥相望。
念叨这三个字,少年的脚步也加快了些。
此刻遥相望中,楚卿娇面前的茶还冒着阵阵热气。
刚刚沏出来的茶,弥漫着一股茶香,不像被泡了以后会轻微发苦,这时候的茶闻着是最香的。
楚卿娇为自己倒了一杯,并不打算喝,只是凑近了感受着这茶的香气。
襄国的茶和邑国不同,或许是因为处置工艺的变化,泡出来的感觉也不相同。
楚卿娇正感受着,忽然便听门外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她搁下茶杯,勾唇浅笑,就知道这小子是个急性子。
没想到比自己想的还要着急,她前脚刚到,他后脚就等不及地来了。
雅间的门吱呀打开又轻轻关上,脚步声后,便是顾遥那张略带着兴奋的脸。
和刚才不同,方才他是被楚卿娇突然袭击,尚且有些没缓过神,而这时候他一路上也早就将这件事儿完全接受了,半点没有方才的那种疑惑和警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