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细细看着，眼前的身影似乎在脑中有些重叠，只是一时半会儿又想不出来到底是谁。
“你对我倒很了解。”踏上台阶，楚卿娇倒要看看这个怨妇到底是谁。
女子并没有刻意拦着的意思，知道楚卿娇靠近，任由她看。
月光照着河水泛波，浅光映在女子脸上。
楚卿娇墨深的瞳中现出女人的模样
她眸光一缩。
“宫薇，是你？”
难怪刚才想不起来，她压根就没想过这个女子会是她。
自己从越国离开以后也关注过越国的状况，宫席之从上到下的彻查了手上的人，不管是支系还是帮工，全都查了个干净。
宫权的事自然也瞒不住了。
这事的个中细节她不清楚，只知道宫席之并非优柔寡断之辈，收回了宫权手中的一切，将他的名字从族谱里划掉。
此后宫家就再没有宫权这个人了。
连带着他的那些小妾和宫薇，都一起没了踪迹。
想来该是销声匿迹，再无翻身之日。
剩下的事情楚卿娇无意了解，只是估摸着情况这父女两人彻底失势之后只怕在越国王都也待不下去。
宫席之愿意留他们一条命已经算是开恩了。
这两个人也一定是跑的远远的，总之是绝对不会再翻出什么浪花来了。
却不想今天能够在这儿见到宫薇。
还是以她现在的这个模样。
眼前的女子再也没有了从前那份娇纵傲气，一张小脸涂的雪白，厚厚的脂粉掩盖着满脸疲倦，却还是掩不掉她嘴角和眼眶边的那抹青紫。
距离自己和她上次见面也不过才几个月的时间，可宫薇的转变却彻头彻尾。
再也没有从前少女的模样，如今倒真是像一个妇人。
她在侧边扎着低垂的发髻，头上戴着几只看起来价值不菲的玉珠钗子，脸上早已是浓妆艳抹，不似从前，只是少女精致。
许看出了楚卿娇眸中闪过的惊讶，宫薇低低一笑，绯红的嘴唇就像染着血。
一颦一笑都落在楚卿娇意想不到的地方。
“怎么样，没想到吧，没想到这辈子还能够再见到我吧，是不是刚才差点认不出来我了？”
宫薇笑着，那张脸上满是平静，可声音却有些低微颤抖，还是被楚卿娇给捕捉到了。
她又撩了撩头发，整个人穿着打扮和如今的举动神情都和从前那个宫薇没有任何关系。
如今的她一举一动中竟然带着些风尘，和原本不属于她的勾人。
从前的宫薇到底是宫家从小娇养的千金小姐，一举一动都颇有些高门风范，可如今却处处透着上不得台面的谄媚。
即使她冷笑着，那股气质也源源不断地从身上散发出来。
“的确，你变化挺大的。”
在短暂的惊讶之中，楚卿娇也立刻恢复了常态，看不出任何表情。
宫薇又笑起来，声音寂寥又遥远，“楚卿娇，这都拜你所赐了，你知不知道这几个月我有多恨你，多想把你攥在手里，看着你被挫骨扬灰、不得好死。”
“是吗？倒是劳烦你还要一直想着我了，这段时间我可是一点儿都没想过你。”楚卿娇并不生气，反而还笑了出来。
在看到宫薇的那一刻她心里就有数了。
宫薇对自己的恨只怕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完的。
对她来说，自己就是将她从天堂踢到地狱的罪魁祸首。
沦落到如今这个地步，她怕是半点都没有觉得有她自己的原因。
而楚卿娇越是这样满不在乎宫薇就越生气。
她的愤怒全都表现在脸上，方才还能够装模作样的和楚卿娇说话，几句话之后就再也把持不住。
她狠狠的攥着拳，满脸通红，脸上多了些从前从未有过的阴狠。
“楚卿娇，你自然不会想我，你一定过得顺风顺水吧。”
“你知不知道这段时间我是怎么过来的？”
咬牙切齿的话从牙缝里挤出来，说到这些，宫薇的眼底瞬间多了些血红。
会想到这段时间经历的一切，她就觉得好像噩梦。
自从那天她在绝望之中被一个姑娘救下以后，就随着那姑娘来到了霸秦。
虽然她不知道那姑娘背后的主子究竟是什么身份，不过宫薇看得出来，那人一定很有权势。
只是想要复仇并非没有代价，而她付出的代价就是她的尊严。
“她告诉我你楚卿娇有朝一日一定会来碎星城，我便在这里等着，嫁给了碎星城的城主，成了他的第六房小妾。”
宫薇红着眼睛，不等楚卿娇说话便主动地诉说起了这段时间的经历。
“楚卿娇，你知道做人妾室是什么滋味吗，你知道举步维艰如同行走在刀锋上是什么感觉吗？”
“每天醒来要面对的就是一群女人的争风吃醋。明争暗斗，我要费尽心思让他疼我，爱我，满足他的任何癖好。”
“心甘情愿的做他的玩物，楚卿娇，你知道那有多痛苦吗。”
回忆起嫁给碎星城主之后，自己每天的生活，宫薇的身子就止不住的颤抖。
不用她大喊大叫，仅从他的表情和身体楚卿娇都知道那是一种怎样的屈辱和绝望。
宫薇从小长在宫家，可以说是高高在上，她只怕一辈子都没想过自己竟然会落得这样下场。
和一些女人争着做人家的妾，讨男人欢心。
且看她厚重脂粉下的那些青斑，只怕这碎星城主也不是什么疼爱女人的人。
她必定没有少受折磨。
而越是这样楚卿娇便越疑惑。
她皱起眉:“你就这样恨我，宁愿做这些也一定要在碎星城等我吗？”
楚卿娇不理解。
其实宫薇不必如此的。
在越国王都失去了一切，她却得到了最大限度的自由。
凭借她的才华姿容，在别的地方找个富人家嫁了也不成问题，只要她愿意屈尊，她也能过得比寻常百姓好。
或许还不需要为人妾室，也能做个当家主母就算远比不上宫家那样显赫，也自然会有被她容颜吸引的富家公子。
可如今，她却要把自己弄成这幅模样。
霸秦里的人是如何看待三国百姓的，光是在偏远的碎星城走一遭都能看出个七七八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