淳安老六王牢头知道自己得罪了不该惹的人,虽然海老爷和李太医并没有把他当一回事,但是这样王牢头反而心中更加煎熬,整个淳安,也不光他一个人煎熬。
近日来淳安二老爷,老二田有禄的日子也是尤为煎熬。
本来以为原来的知县位置空下来,自己有个机会晋升,一顿讨好上边的官员,结果最后还是空降了一个海知县过来。
这个海知县来了不仅田有禄原来的好日子没了,肩上的担子反而更重了,海瑞来的第一天就是让他去跟大户借粮。
好容易粮食的一关过去,海老爷也从那个叫沈一石那里弄来了足够的粮食,可眼下分发又有了问题。
粮食短缺引发民怨,而一旦有了粮食,分发下去却又遭拒。
其原因是领了粮食,就要改种一部分桑苗,百姓便不领零食,只领食粥的赈济。
海知县偏偏让他在此地坚守,每日两餐施粥,对于下情却一无所知。
炎炎夏日,焦虑与酷热交加,田有禄已然病倒,一把大伞遮阳,他躺在竹椅上,双眼布满青紫,脸色漆黑如炭。
此时,那边正在分发粥食,一位衙头匆匆走来,手中紧握一张赈粮清单:
“二老爷,这是今日下午粥食的粮食数目,请您过目签字。”
田有禄微微抬眼:“至今已消耗了多少粮食?”
衙头答道:“短短数日,已耗费了一船半有余。”
“如此下去,何时是个尽头!”
田有禄焦躁万分,
“用粮食换取他们的田地他们闹事,借粮让他们种桑也闹事。
这百姓怎如此刁蛮!他们日日如此消耗粮食,若罪名落实,岂不还是我来承担?从今日起,这字我不再签。
若要签,你们去找海知县!”
衙头见他拒绝签字,却也不急不躁:
“那我便拿去给海知县签字。他若问起,我是否说是您让他签的?”
田有禄又气又急:“上有恶官,下有刁民,连你们这些手下也来刁难我!”
衙头苦笑:“二老爷,时运不济,并非您一人如此。连您都不愿担责,我们这些人又该如何当差?”
田有禄无言以对,只得妥协:“把单子拿来吧。”
衙头小心翼翼地将单子捧到田有禄面前,田有禄从衣襟中掏出一枚人名章,因无印泥,便对着章面哈了一口气,在单子上轻轻盖下一个模糊的印记。
衙头接过单子,低声嘀咕:“这印可真是不够清晰……”
田有禄怒目而视:“你非要与我过不去吗!”
衙头连忙赔笑:“小的什么也没说。”
说罢,揣着单子缓缓离去。
衙头刚走,一位衙役又提着食篮走来,行至田有禄伞下:
“二老爷,夫人给您炖了只鸡,让您赶紧趁热吃了补补身子。”
田有禄叹了口气:“何时何地?当着这么多灾民的面让我吃炖鸡?”
衙役建议:“要不您去船舱里享用?”
田有禄不耐烦地摆手:
“吃不下。你拿回去给老太爷吃吧。对了,老太爷接到府里了吗?”
衙役摇头:“还没呢,夫人还是不愿接老太爷过来。”
田有禄猛地坐起:“
她这是要逼死我吗?海知县都已点名骂我不孝了,之前那些烂摊子还得收拾。回去告诉她,再不把老太爷接过来,就让她回娘家去!”
衙役面露难色:“二老爷,这话小的怎敢去说……”
“这个悍妇!”田有禄长叹一声,“扶我起来,我要亲自去接老太爷。”
田有禄是个滑头的小人物,算不上什么好官,但是相对而言他更加接地气,
知县的位置空缺,他会动心思,空降的领导,他也不会刻意得罪。
自己被逼着干活,顶多也是埋怨几句,领导说自己不孝,也会立刻去改正。
田有禄王牢头不过是一群小的不能再小的可笑庸官,但对于真正历史上的寻常百姓而言,这些人已经是能在生死簿上签画的阎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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