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5章 一梦千年

好像一道闪电,在深沉的暗夜天空滑过,一道朦胧的意识,开始苏醒。

“我是谁?”

……

“老师,这一次,看来,我们要输了!”一个穿着大魔法师袍的女子向着她身边的老者说道。

“一切,都是宿命啊。只是,可惜了,站在这里的,都是天才啊。”老者的目光中涌现出一种痛彻心扉的绝望,“如果,如果没有那该死的限制,库克、塔尔、班尼、修普托、奥里斯……他们又怎么会才是高级的魔法师?可怜的高级魔法师……哈哈,高级魔法师啊……”

说着说着,老者渐渐如疯如狂,似哭似笑。

看着一向沉稳睿智的老师变成这副模样,女子眼中的泪,忽地就流了下来。她什么时候见过老师这个模样?只是,为什么,她的心也是那么的痛?

痛到,恨不得把这天撕个粉碎?

女子向四周看了看,周围,许多的魔法师把他们拱卫在中间,这原本应该是一个极为豪华的阵容,只是这时,所有的魔法师脸上,都是一片灰败。他们的那些眸子里,有的是悲哀,有的是绝望,但无一例外的,就算在这个时候,他们每个人眼底的坚定,也都如闪电一般灼人。

只是,当坚定加上绝望的时候,就变成了疯狂。

“埃克丽丝,招集他们,举行恶魔召唤吧!”说着这句话,老者的手抬了抬,似是想做什么动作,但只是稍抬了一点,便又放了下去,如虚脱般无有支撑地垂在了身侧。

……

“埃克丽丝?埃克丽丝?我的名,埃克丽丝?”现实之中,轮船的甲板上,此时双目紧闭的小女孩嘴里喃喃。

零星划过天空的闪电,此际,忽然变成惊人的眩目,穿透了层层黑暗。意象,开始清晰起来。

……

“老师,可是……”身穿师袍的女子一脸惊骇地说道,只是,老师已经闭上了眼睛。

很快地,所有人,已经站好特定的方位,然后,所有的坚定和疯狂,都集中到一起,开始了低沉而繁复地念诵:

“当太阳从西方落下,永恒的黑暗统治大地……当灵魂归于永远的安息,吾主在深渊的深处享受最高的荣耀……谨以吾等鲜血为引,以吾等灵魂为媒,以吾等的生命,作为唯一的祭礼……降临吧,深渊中的王者!……”

天空凝现出一个血红色的六芒星阵。

血色的光芒,染红了整个天空。红色的光芒,照在地上,照在地面各处隐隐的血迹之上,照在所有人的身上、脸上,整个天地,在这一刻,都变成了诡异的红色。

然后……

然后就是一道青色的光柱,似乎连接又穿透了天地,接着,像是百万个太阳,突然,炸裂成千片、万片……

……

“我的名,埃克丽丝!”甲板之上,女孩睁开眼来。

再不是无神,再不见呆滞,清丽而幽深的眸子,如同最澄澈而无丝毫尘染的湖泊。

而这份澄澈,忽然之间,就映上了唐远的眸子。

唐远又是轻轻叹了一声,“梦中说梦,一梦庄周,二梦蝴蝶,三梦沧海,四梦辽阔。一梦破碎,二梦打裂,三梦四梦,卿自为择。以我的名,敕!”

如同天空被撕裂了一个角,然后,各式各样的记忆,纷纷扬扬,如雪花般,落满天地。

每一片雪花,皆是一份铭藏于心的记忆。

每一份记忆,皆是牵系于心的人和事。

而每一份人和事,都是悲哀喜乐的合集。当遥远变得接近,当熟悉变得陌生……片片雪花,忽如被风吹落,渐渐地,落满大地,而天空,已经变为一片空明。

“我的名,我的名……”

就在小女孩口中另一个禁忌般的名响起的时候,唐远的身影,在甲板上男女两人震惊至极也不可思议至极的目光中,化为点点光芒,消散无迹。

☆☆☆

一个生命的印迹,连接着一段凝聚的神识。这神识,意味着眼、耳、鼻、舌、身、意,或者,更广阔一点地说,意味着色、受、想、行、识。

神识因身体而来,亦随身体而去。

惟有修行者,将此神识凝而聚之,或高悬于天,或深藏于渊,惟与己身混沌不灭心识相连。心识流转,即是一次次的轮回。

所谓轮回,其实同样是最纯粹的新身、新命。

惟混沌心识之中,一份旧识,遥遥牵系之。当旧识与新识二者合一,相互碰撞之际,所谓前世、今生,在同一心识的作用之下,刹那之间,打成一片。

并不需要百万的意识才可以彻悟万法,这就好像,并不需要无限的多边形才可以组合成圆。只要能构建出一个最简单的三角形,让它旋转,让它演绎……

然后,就在这旋转之中,就在这演绎之中,一个完美的圆,便开始诞生。

这便是轮回的真谛。

这便是修行者修到水穷之处的时候,坐待云起的奥秘所在。

这便是无数意志坚定、不成究竟宁愿泯灭的大修行者、大成就者,毅然决然地抛弃所有修为,甘冒着万劫不复的危险,所行的选择。

选择了‘死’,然后才有生。

走到了尽头,在全新的原点选择一个全新的方向,然后那才有路。

不登万仞之巅,哪有一览云天?

不以灵魂浇灌,哪有生命之花的绽放?

昔人有言:道不同,不相为谋。

在站在时空之上的修行者看来,这道,不是高度,也不是方向,不是过程,也不是结果,而是面对种种种种,于山穷水绝之地、于穷途末路之时,毅然决然之下,所做出的那一种选择。

惟因此际之选择,方定彼与我之同于不同。

不同则我行向南,彼亦行向南,彼我之间,亦非同路人;不同则我为此间王,彼为他处霸,彼我之间,亦非一境论;不同则我为一童子,彼为万世师,彼之于我,亦非师与朋。

同则我为万仞山,彼为一粒尘,彼我之间,亦不作大小分;同则我为天上月,彼为地下石,彼我之间,亦不作高下分;同则我为无尽炎,彼为不绝涛,彼我之间,亦不作水火分。

……

当小女孩再一次睁开眼来的时候,目光所及,只是茫茫的无尽之海。而深海之渊,不绝之涛,正以万钧之势,浩荡而来。

仅仅是起头的一个微不足道的起伏,就把巨大而臃肿的船只掀上半空,呈近坍塌状。

甲板之上,男女两人,忽地跌倒。

猝然之中,一男一女,亦各虚一臂,将小女孩紧紧地挟持在两人的身怀之中。

“爹地,妈咪,不要怕,没事的。”就在整船的惊骇与喝骂声中,在甲板上一男一女的激动之下,小女孩轻轻一笑,开口说出了此生以来的第一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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