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主对他无奈笑道:「我的身体没问题。」
这不是废话吗?
他给这个人类餵了这么多天材地宝,要是身体还能出问题那真是奇了怪了。
但人类脆弱的不仅是身体,还有心理。
克莱克尔斯帝这段时间可是做了很多功课,知道心理疾病也能摧垮一个人类。
麻烦。
真的脆弱死了。
看到克莱克尔斯帝强迫他去休息的不容置疑的姿态,君主嘆了一口气,对他说:「我没有时间了,克尔,我只能活百年,我想做的事情还有那么多,我只能在现在尽可能多做一些。」
克莱克尔斯帝冷静道:「我不会让你只活百年的。」
「那你要做什么?你要让我变成不死生物吗?」君主笑了,「克尔,你知道生命为什么有趣吗?」
「因为死亡,因为拥有期限。」
他谈起死亡时,眼里并未有多少恐惧,反而很平静,「生命并非永恒才有意义,我的意志将与荼安长存,当你下次再路过人间时,一草一木皆是我,你将替我见证永恒。」
克莱克尔斯帝再一次离开了。
他不认为一草一木是他的宝石,他开始寻找除了不死生物外,能让人类永恒的方法。
巨龙总是傲慢自大,坚定自己的想法,不受他人干扰。
克尔最终为他的傲慢付出了代价。
意外发生得太过突然,当他发现唐隐遇到危险匆匆赶到时,一切都来不及了。
他看到那位骄傲不可一世的君主跌落在地,白里透红的肌肤变得一片惨白,黑色的眼睛被红色渗透,新生的黑色指甲尖锐无比,却被那位君主硬生生在地面折断。
十指连心,那应该是极其痛苦的事情,可是这位君主却一次又一次将指甲折断,巨大的痛苦之下,他额上的青筋暴出,像即将破碎的瓷器生出的裂痕,那是让人震撼的破碎美。
克莱克尔斯帝将在场所有的血族都杀戮殆尽,他茫然走到即将转化为血族的君主面前,怔怔地望着这位狼狈的君主。
「杀了我。」下唇被牙齿咬破,他说的每一句都透出浓郁的血腥味,「趁我还没变成血族,杀了我。」
金眸凝望着这位君主,克莱克尔斯帝像是中了时光停滞术,一动不动站在原地。
血淋淋的指尖颤抖地抓住了他的衣摆,「我求你。」
高高扬起的脖颈像是濒死的天鹅,高傲的君主第一次低下了头:「克莱克尔斯帝,我求你。」
「我宁愿在转化仪式……未彻底完成的那一刻——啊啊啊啊!」逐渐失去温度的躯体骤然抽搐了一下,两行血泪从那双漂亮的眼睛里流出,染红了眼白,那双眼睛像是血缠玛瑙,「以人类的方式死去……」
他说得断断续续,声音嘶哑,「也、也不要用血族的身份苟活。」
血族特有的獠牙缓缓冒了出来,原本熠熠生辉的黑眸在这一刻一点一点不可遏制地转化为深红。
人类。
为什么会这么脆弱呢?
他只是不在了一会儿,他只是离开了一下子,怎么会这样呢?
克莱克尔斯帝缓缓俯下身,他颤抖着伸出手摸了摸君主的额头,这一次不再是滚烫的高温,而是死寂的冰凉,「没事的。」他不知道是在对自己说,还是在对谁说。
「你不会死。」
「你会永恒不变,你会重新加冕成王。」
在他不容置喙的宣誓声中,那双血红的眼睛缓缓失去了最后一道光。
第56章 番外四
克莱克尔斯帝花了很多很多时间,用时空法术封印了整个荼安,他很少有耐心去做什么事情,这次他却为了自己的计划不留余力地忙碌着。
他抹去了这场战争的痕迹,取走了人类君主所有的记忆,他抱着他的君主来到祭坛之上,重新为对方加冕成王。
这场仪式只有他一个见证者。
流满鲜血的祭坛上,沉睡的君主缓缓睁开了血红的双眸,那双眼睛空洞又寂寥,没有任何光彩,好像什么行尸走肉,其实也确实如此,血族本来就是行走的尸体。
新生的血族茫然地坐了起来,看向克莱克尔斯帝:「我是谁?」
克莱克尔斯帝的脑海中浮现出他与对方的初见,意气风发的人类君主昂首挺胸报上了名字——
「你是唐隐。」
唐隐安静地注视着他,像在看一位毫不相干的陌生人,「你是谁?」
「克莱克尔斯帝,这是我的名。」
唐隐又问:「你和我是什么关系?」
克莱克尔斯帝静静俯视着唐隐,龙尾圈住了祭坛,这是一个守护者的姿势。
他们是什么关系?
他还从未仔细思考过这个问题。
是守护者与被守护者的关系?
可是他没有成功守护住他的宝藏。
是朋友的关系?
可唐隐最后望向他的目光满是失望。
他们是什么关系?
天地一片寂静,像神话中诸神陨落那天的黄昏,过往的一切都像随风而逝的云,克莱克尔斯帝不愿再提及过去,这对他来说将是不可言说的痛,他和唐隐的关系也该重新定义。
他想起了血族之间的关系,一个新生血族会称呼将他们转化为血族的存在为「father」。
「我是你爸爸。」他认真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