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陈...你怎么在这里?”
老陈听见有人喊他,反而将头埋在双腿间,如同一只不愿被人看到丑态的鸵鸟,不停地呜咽着。
“老陈是我,小林啊。”
听到来人是林凡之后,老陈便死死抱着林凡的腿,抬起了头,泪眼婆娑地望着他,哭的像个一百五十斤的孩子。
“小林啊,为啥梅香姑娘说她不爱我了,当初的海誓山盟,蜜语甜言都去了哪里?”
“呜呜呜她竟然还要将我赶出醉仙居...”
林凡没有回应老陈,只是静静的看着老陈哭泣,感情上的事情就如同漩涡,一不小心就能将人绞的粉碎。
林凡自己都没谈过几个对象,自然是说不上话,这还得老陈自己走出来才行。
就在这时,红娘轻摇圆扇,扭着腰走到了二人面前,轻挑眉毛:
“哟,林公子啊,这位陈道友你认得啊...你与这陈道友相识,不若把他的帐结一下,如何?”
小紫则是怯生生地站在红娘身后,一言不发。
本来周遭的气氛便不太对劲,此时红娘的一番话更让周围的空气都冷了下来。
“多少钱?”林凡冷冰冰地问道。
“十五灵石。”
听到价格的林凡也是一惊:“什么级别的女修睡一次竟然要十五颗灵石?是镶金镶玉还是镶了灵石啊?”
他终于明白老陈为啥攒不下灵石了,别看平日里买灵鸡都抠抠搜搜的,竟然来醉仙居一次消费就如此之高!
“确实是传闻中蚀骨吸髓,吃人不吐骨头的女修...”
他一边掏着灵石一边在心里为自己敲响警钟,将刚刚小紫勾起的一丝欲望硬生生的掐灭掉。
“给。”
“林道友也是爽快人,下次来的话可以告知我一声,可以给道友八折优惠。”
红娘接过灵石后也是笑逐颜开,扭着屁股带着小紫便回了醉仙居。
......
嚎哭了片刻之后,老陈终于安定了下来,他抹干眼泪,顺手将那珍藏着的梅花手帕丢在了路旁的杂草里。
“好了?”
“好了。”
“想清楚了?”
“嗯。”
“回去喝酒?”
“嗯。”
林凡虽然不懂感情上的事情,但他懂男人,也懂老陈。
无论是苦恼烦闷的愁绪,生活之中的琐碎,亲友离世的感怀,还是失恋后的痛心,这些情绪通通都能融在酒中。
一碗烈酒下肚,复杂纷乱的思绪便随着酒水一泄而去,随即而来的便是短暂的释放。
与此同时,他也并不相信老陈真的对“梅香”有什么深情款款。
平日里只听说过青楼女子芳心暗许的故事,哪里有嫖客多情的道理?
有了这件小插曲的发生,耽误了不少时间,他也未能得偿所愿到制符堂去看看,于是林凡便和老陈在玄天城内打了两壶上好的灵酒,赶在夜幕降临之前回了家。
林凡院中。
一张圆桌上,两碟油炸花生米,两壶火灵果酒,林凡正听着醉醺醺的老陈吐露着心声。
“我这几十年在外门混着,也真够可笑的,如今十五颗灵石都拿不出来,还要你帮我垫付...”
他又对着壶嘴猛喝了一口,言语中皆是落寞与自嘲。
“小林,你是不是以为我老陈是见一个爱一个的那种?”
林凡没有出声,只是点点头。
“其实二十多年前,我也有过道侣,她叫柳梅,我叫她梅儿。”
“当时都是刚进入外门的道友,住的又近,两人于是便一起搭伙过着小日子。”
“梅香...也只是有几分像梅儿罢了。”
老陈眼中的怀念一闪而过,随即而来的是浓烈的哀伤,他又咕嘟了两口。
“但...好景不长,十八年前当时玄天宗内有一场瘟疫爆发,她不幸染上了病...于是便被执法队直接带走了,那日我去玄天城采买食材,回来街坊邻居才告诉我这个消息。”
“但她当时没有什么奇怪的症状啊...为何染上疫病的偏偏是她呢?那次疫病据说是只有女子才会得的...但好歹也要跟我说一下,我就这样连她最后一面都没见到...”
老陈捏紧酒壶,痛苦的哀嚎着,泪水从眼角滴落。
“最后一面啊...我见到她的时候她已经被执法堂那群人火化处理了,到底是个什么疫病,根本没有给我们一个说法!”
“那之后,我整日以泪洗面,日日去执法堂门口,就想向执法堂讨一个说法!当时和我一起的道友还有不少,他们的遭遇与我都十分相似...”
“我只是想要一个说法啊!”
“但执法堂只是以宗门机密为由拒绝了我们,最后...一起去的道友也越来越少,当时我已经知道,这个说法怕是要不到了...”
看着老陈撕心裂肺地哭着,林凡感受到了深深的无力感,也不由得捏紧了拳头,同时他敏锐的捕捉到了“十八年前”这个关键的节点。
“老陈,你有没有想过,这有可能根本不是什么疫病呢?十八年前,玄天宗不是正发生了一件大事吗?”
“其实我渴望知道真相,但也害怕知道真相。”
老陈沉默片刻,摇了摇头:“因为我害怕,害怕此事是执法堂所为,更害怕我印象之中的玄天宗是个吃人不吐骨头的魔窟,玄天宗是我的祖辈口口相传的天下正道魁首,团结人族的庞然大物...”
“就算我知道了真相,又能做什么呢?”
“这么多年,我其实也想明白了...就这样孤零零一个人,不是也挺好的吗?”老陈苦笑一声,正欲将酒往嘴里灌,却被林凡一把夺下。
“别欺骗自己了,老陈,你...真的甘心吗?”林凡猛然喝了一口,直勾勾地看着眼前颓丧的老陈。
七十多岁的年纪,原本不会看着如此苍老,但老陈心伤难愈,看着竟和那名为“多宝道人”的老头差不多大。
岁月的沧桑只是将这老陈张陈旧的纸张揉皱,而真正留下印记的却是这熬人的情殇。
“唉,我只能言尽于此,这个劫只能你自己渡。”
他很希望老陈能走出情殇,重新面对生活,但作为朋友,他并不能代替他做决定。
他看着老陈伏在桌子上,一口一口地往嘴里灌酒,最终抛下了两句话。
“老陈,大家都希望你能好起来。黄翠翠道友她还在等着你,我不信你没有看出来她的意思...重新开始吧...”
“对了,记得还十五颗灵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