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赐字

“同时,在开封府以东的辅州,其间河岸狭窄,可以在靠近河岸处,修建多个低矮的小堤,是以“缕堤”。用以集中水势,最大限度将泥沙冲到下游,顺流入海。”

“而在“缕堤”约莫三里之外,修建用以防范洪水的“遥堤”,此“遥堤”相较于“缕堤”,必须要往高修,往宽修,如此一来,才可抵御住洪水,保护住下游的河堤。”

赵匡胤思忖道:“若是依着此法,漕运可会受到影响?”

漕运,正是赵匡胤最关心的问题所在。

自隋炀帝修建了京杭大运河,这条运河便成了历朝历代最重要的漕运水道。

其中,最重要的粮食运输,便是走的这条水道。

若是黄河破坏了这条水道,粮食该如何运往京城?

走陆路太慢,效率又不高。

而海路呢?大宋的船根本承受不起走海路所带来的风险。

多少人指望着漕运生存,若是把漕运掐断,这些人没了生计,闹出来的乱子可要比黄河决堤所带来的祸害要大得多。

沈立筠自然是知道赵匡胤的担心所在。

后世皇帝所担心的“百万漕工衣食之所系”,此时虽然没有后世那般严重,但同样不可轻视。

沈立筠摇头道:“此法只可保证黄河水患有效减轻,至于是否会影响到漕运,草民实在难以保证。”

赵匡胤面上露出一抹失望之色,却见沈立筠又开口道:“不过,倒也不是没有法子,此法可保住漕运,只是……”

“只是什么?”赵匡胤急急问道。

“只是所带来的后果也是极为严重。”沈立筠皱眉道:“依草民的“束水攻沙”之策,可再辅以“蓄清刷黄”之策。便是以淮河水改道入黄河口,用淮河的清水来冲刷黄河的泥沙,将泥沙卷入相对稳定淮河水之中。”

“这样的话,恐会造成泥沙回流,顺着淮河水,逐渐沉积于洪泽湖之中,经年累月之下,洪泽湖的水位会慢慢抬高,若是一旦出了岔子,水患会随之转移到淮南之地,所造成的危害不比黄河水患小。”

赵匡胤沉思良久,不停在堂上打转。

半晌,他缓缓开口道:“立筠,你这法子,能保证黄河从此不再泛滥吗?”

沈立筠摇摇头,沉声道:“不敢!此法只是相对于分流疏河之法来说,更加行之有效。世上岂有万全之法?不过草民可以保证,此法能让黄河水患大大减轻,最起码可保北地百年安稳。”

“百年……”赵匡胤眸中闪着犹豫之色,喃喃道:“你说得对,世上没有万全之法,保北地安宁,保漕运畅通,便要牺牲淮南的百姓吗?”

沈立筠提醒道:“其实,不妨也可以试试在洪泽湖开辟几条入海河道,以此来泄水入海,但草民不敢保证此法行之有效。”

洪泽湖的问题,百年后的大明保证不了,大清保证不了,一直到现代,才能有效的控制住,就这还要看老天爷的脸色。

更何况是此时的宋朝?

赵匡胤苦笑道:“如此浩大的工程,想来定是耗费不小吧?”

“的确。”沈立筠点头道:“此法所耗甚大,没有充裕的国库支撑,恐怕难以维持,而且并不能立马看到效果,据草民估计,最起码也要三十年。”

“三十年?”赵匡胤惊了。

要知道采用扩宽河道,分流黄河的法子才几年?而沈立筠之法居然要三十年!

自己等不起,大宋等不起,百姓也等不起。

沈立筠看出了赵匡胤的犹豫,开口道:“大人,治河本就是一件耗时耗力之事,一味地只看当下,不想以后,黄河水患之祸最终只会伴随着子子孙孙,持续不断的空耗国力,于国于民,甚是不利啊。”

“让我再想想。”赵匡胤缓缓说道:“此法暂且搁下吧,先看看你们沈家的河堤修得如何,若是足以抵挡得住洪水,那自然是极好,若是不行的话,再做商议吧。”

沈立筠很理解赵匡胤的想法。

能少花钱当然希望少花钱,能快速稳住局势当然希望快点儿稳住局势。

眼下群雄环绕,唯大宋一家独大,天下一片危机四伏的局面。

所以,赵匡胤慎之又慎,心中还是希望加固河堤能行之有效,因而迟迟不敢下决断。

沈立筠拱手道:“此事确实事关重大,还望大人好生考量一番。”

赵匡胤笑道:“果然是英雄出少7年啊,立筠,你是如何知道这些治水之策的?”

“多读,多听,多思考。天下间本没有难事,看的只是想不想去做,愿不愿意思考,仅此而已。”沈立筠拱手道。

“哈哈哈哈,好!真该把你带回京,让那些目高于顶地老家伙儿看看,我大宋岂会缺能人?”

“立筠,你今年可是满十七了?”

“正是”,沈立筠答道:“草民,还小……”

赵匡胤大笑道:“你小子,这个年纪不小啦,我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哪里懂什么治水之策,沈立筠,你很不错!”

沈立筠受宠若惊,眼前这个夸自己的人,可是历史上鼎鼎有名的人物,更是如今大宋的开国皇帝——赵匡胤。

他竟然如此赏识自己?

赵匡胤笑道:“说起来,我在应天府多年,与你们沈家也多有接触,你是沈家的小孙儿,那我也不跟你见外了。”

“虽然你还未及弱冠,但也不算早了,你还没表字吧?我送你个表字如何?”

沈立筠大喜过望。

宋太祖赵匡胤,竟然要赐自己表字?

这哪里是赐字,这是给自己镶了件黄袍小马褂啊!

日后出门在外,有当今官家赐给自己地表字护身,心里简直是底气十足。

沈立筠眸中一闪,喜不自胜,当即便拱手道:“多谢官家赐字,草民何德何能?”

话一出口,整个堂上顿时安静了下来。

气氛静得可怕。

沈立筠一下子还没反应过来,见几人都错愕地盯着自己,才猛然惊觉。

坏了,说错话了。

激动之下,怎么把赵匡胤的身份也说出来了。

几滴冷汗凝结在沈立筠的额头,小风一吹,凉意阵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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