柏穗安睡的很沉,许是昨日精神受到了巨大冲击,到了卯时还未醒,眉头紧锁,她在做噩梦。
梦到自己被司无渊囚禁在水牢,双手锁上铁链跪在发臭的血水中,身上爬满了吐着信子的蛇,皮肤都开始溃烂,整个人被折磨不成人样,大魔头狠戾的声音从牢狱上方传来:
“你这辈子都别想逃。”
“不要!”
柏穗安猛的弹起,大口大口的呼气,环顾四周,自己正处于浮幽山内的魔王殿,想起来昨日被司无渊带到这之后,他竟然什么都没做就离开了。
想起刚才那个梦,忍不住的心悸,魔王殿很是气派,不过色调沉闷,肃穆庄严,活像一个死人冢。
“姑娘,魔尊大人找你。”
昨日那个拿鞭子的女人走进来,身姿婀娜,媚眼如丝,一身黑色轻纱衣裙,柏穗安记得昨日司无渊叫她漠雪。
柏穗安:躲的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硬着头发跟在她后面,步伐都些许沉重。
“魔尊大人,人我带到了。”漠雪正色道。
柏穗安一直低着头,垂眸半掩着两只紧张不安的眼睛。
司无渊双腿交叠,神色懒散的单手托腮靠墨色金丝楠木宝座上,他道:“你很怕本尊吗?抬起头来。”
柏穗安僵硬的仰头,对上他那双幽深眼眸,有些怯懦,但又怕他生气,不敢移开目光。
“回话。”司无渊不耐道。
柏穗安一向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立马奉承道:“不是怕您,是魔尊大人气势磅礴,浓厚的帝王之气令小女子不敢逼视。”
司无渊唇边多了一种很淡漠,嘲讽的笑意,冷声道:“本尊没空同你说客套话,我问你,”面色阴鸷,“这符是你的?”修长的手指夹着那张辟邪咒。
“确实是小女子所画。”柏穗安如实答。
“哦——是嘛,”司无渊语气意味深长,“本尊三年前见过这符,一个算命的小姑娘说我命格不好,乃七杀格,是天煞孤星的命。”
柏穗安:“!”坏了,是来找我算账的。
立马改口:“不是我画的,是我捡的!”
“又成了捡的?你骗本尊的话,本尊可是会让你生不如死的。”司无渊威胁道。
柏穗安心想,反正自己都已经死了,拿自己出来垫背正好。
“魔尊大人,其实这符咒是我朋友赠予,”佯装悲伤的模样,“只可惜,她已经死了。”
“死了?她一个好端端的小姑娘,有那么轻易就死了?”司无渊质问道。
唉,人的生命不一直都这么脆弱嘛,譬如被踩死的自己,喝醉酒摔了一跤就归西的罗青衫,柏穗安想。
“实不相瞒,我这个朋友还是被踩死的。”柏穗安道。
不知怎么的,柏穗安感觉司无渊听见这句话后,眼底似乎闪过一抹怒戾,可就一瞬,又恢复了平静。
司无渊起身,踱步到她身旁,犹如恶鬼低语:“活要见人,死要见尸,明日带本尊去她的坟墓。”
柏穗安脑袋轰的一下炸开了,扭头不可思议的望向他,怒道:“你还是人吗!她已经死了,你还要让她不得安宁吗?”
说完神情剧烈起伏,这个大魔头竟然要掘自己的坟。
司无渊睥睨着她,“你没得选,如果不是你有这点价值,早就变成那尸林里的一员了。”
柏穗安听了这话更气了,不知哪来的勇气,扯住他衣袖,郑重道:“我不告诉你的话,这个世界上就没人知道了,你有本事就杀了我!”
司无渊嫌弃的甩开她的手,眼神厌恶,嘲讽道:“杀了你多没意思,凤鸣宗,嗯,让三大宗变二大宗,那才叫有本事。”
柏穗安怔怔的抬起头来,手指死死嵌入掌心,极力遏制的心底的怒火,是啊,她没资格谈条件。
柏穗安妥协开口:“明日我带你去。”
司无渊看都没看她一眼就离开了。
柏穗安烦闷的走在魔王殿中,在心中骂了一万遍司无渊这个大魔头,果真如修界所说那般丧心病狂,一想到自己还要被掘坟验尸,心中一阵悲痛。
魔域只有无尽的黑夜,没有白天。
柏穗安立志要勤勤恳恳修炼,毕竟好不容易才有这么好的灵脉,找到一块空地就开始练剑,捷沉的挥动凤萧剑,一招一式,稳扎稳打。
“剑一,贯日。”
一道剑影斜斜飞出,把黑色的岩壁切割出细纹,柏穗安不由傲娇道:“看来我天赋还是不错的,只不过前世灵力太薄弱。”
练了好几个时辰,额前的秀发都粘在皮肤上,柏穗安才收剑,找了一块黑曜石台阶坐下休息。
黑黢黢的土地上,蓦然出现了一雪白色的雀鸟,柏穗安瞧着它如此灵动,用手逗它的下巴,缓缓顺着它洁白的羽毛。
那雀鸟欢喜的蹭了蹭她的手背,柏穗安笑吟吟的开口:“小麻雀,这是浮幽山,很危险的,下次可不要乱跑啦。”
“那还不是因为你!”那雀鸟陡然变大,随后出现了一个少女。
柏穗安吓得退后好几个台阶,震惊道:“盈……盈盈!”
妙盈盈一脸不高兴,恼道:“青衫姐姐,我不是麻雀,我是上古灵兽玄鸟!”
“你……你不是人啊。”柏穗安吞吞吐吐道。
妙盈盈解释:“我做灵兽的时候不小心掉入了泯魔阵,符元仙翁救了我,为了报答他,我就答应做他的弟子喽。”
柏穗安露出一个原来如此的表情,又道:“盈盈,你来魔域干什么?这里很危险。”
妙盈盈挑了挑眉,“青衫姐姐,我是灵兽,偷偷进来不会被发现的。”拿出一封信,“而且,我是来送信的。”
柏穗安低头瞧着塞到自己手中的信,一头雾水,疑惑道:“什么信这么重要,还得偷偷跑来魔域送我,直接传音不就好了?”
“青衫姐姐,魔域传音是传不了的,这是任同修托我给你的。”妙盈盈道。
任西楼!我靠,他不会喜欢上了罗青衫吧,还让妙盈盈帮忙送信,简直践踏人家真心。
柏穗安把手放到妙盈盈肩头,郑重道:“盈盈啊,你以后还是少和任同修往来,他不值得。”
妙盈盈没听懂她在说什么,答道:“我知道了,青衫姐姐,我此行也是想看看你,见你无恙我就放心了。”做了个拜拜的手势,“魔域不宜久留,我先走一步。”
柏穗安立马朝她挥挥手,妙盈盈变成玄鸟飞走了。
柏穗安也回房洗漱准备睡觉,却发现这偌大的偏殿没有水。
没水怎么洗漱啊!!!
她感觉头都开始痛了,却又不敢去问魔域里的人,气呼呼的坐在石凳上,倏然瞟见桌上那封信,心想任西楼你要是写的什么心悦于罗青衫之类的话,我嘲笑你一辈子。
修长白皙的手粗鲁的打开信封,柏穗安认真看着上面的每一个字。
罗青衫亲启:
鄙人三清派弟子任西楼,劳信远临,披文解封,企望成劳。
在下此次写信是为了魔王一役时,从你手中飘落的符咒,实不相瞒,这般的辟邪咒,是我小师妹柏穗安独创的,但她已然去世三年了,我很好奇,已经过去了这么久,还会有人拥有这一点作用的辟邪咒,我很想念我的小师妹,如果你有多的辟邪咒,能否卖一张给我,也望你能平平安安的渡过难关,再次见到你。
暂书至此,不复一一。
书信人:任西楼
柏穗安怔怔的低头看着这熟悉的字迹,握住信纸的手指力度加重,她那没心没肺的师兄,也会为了自己这般低声下气,只为了要那辟邪咒。
她在石凳上坐了许久,神色空空,烛光映照在这张美人脸上,我见犹怜,如果自己这次能够在司无渊手中活下来,她一定要冲到三清派,大声告诉任西楼,我就是你师妹啊!
不过说来也奇怪,司无渊把她抓来,不会真的就只是为了找到柏穗安然后报仇,不由得吐槽,心眼真小!
她不过就只是胡说八道说他命格不好,是天煞孤星嘛,犯得着掘坟来解心头之恨啊。
她百思不得其解,眼皮愈来愈重,不出一刻便倒头呼呼大睡。
“姑娘,姑娘,快醒醒……”
柏穗安迷迷糊糊的听见有人温柔的唤着自己,艰难的支起眼皮,瞧着漠雪正焦急的望着自己,倏然一下弹起来,很怂的往后退了一点,她对魔还是有些惧怕的。
心虚的笑了笑,“漂亮姐姐,你……你找我有事吗?”
漠雪听她称呼自己漂亮姐姐,一阵开心,嘴角立马勾起,娇声道:“这位姑娘嘴巴好甜啊,”顿了顿,“不过你是不是忘了昨日答应我们魔尊大人的事情了?”
柏穗安:我靠!司无渊会杀了我的。
立马拿起凤萧剑,颔首道:“漂亮姐姐,多谢提醒,我马上去!”话音刚落转身就走。
漠雪瞧着她慌张奔向魔王殿的背影,取笑道:“这姑娘还真是有趣。”
柏穗安第一次觉得从偏殿到魔王殿的距离那么遥远,她一想到司无渊那张冷傲的脸,越想越觉得完蛋,脚步一顿,魔王殿到了。
猛吸一口气,认命的走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