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玉涛的脸都气白了,怒指着她:“你胡说!不许你污蔑我的念儿!”
可他心里也清楚地知道,她说的最少有一半是真的,沈念儿以前对辰王殿下有多痴迷,他也是亲眼见过的,当时他的确是瞧不起,甚至多看一眼都觉得恶心。
沈念儿仍是一脸的云淡风轻。
她要是在意旁人的言语,早就被唾沫星子淹死了。只要她不在意,其实人言也并不可畏。
绿芜却受不了别人这样污蔑自家小姐。
她冲到六公主马前,仰起脸来,眼中含着愤怒的泪花:“道歉!你给我家小姐道歉!”
“道歉?”
六公主像是听到多好笑的笑话,抬起下巴笑了起来。
“哈哈,笑话!让本公主向她沈念儿道歉?做梦吧!更何况,本公主说错了吗?你问问沈念儿她自己,敢不敢拍着胸口说一声,她没想过要爬上我三哥的床?”
不只是绿芜,还有沈府门口所有的下人们全都气得浑身哆嗦。
可他们全都没办法。
谁叫对方的身份是六公主,是皇上的爱女,是他们惹不起也得罪不起的。
除了忍气吞声,只能忍气吞声。
“咻!”
羽箭破空的声音突然而至。
所有人都猝不及防,就看到一枚利箭闪着寒光,向着六公主的面门直射过去。
六公主吓呆了,连躲闪都忘了,更何况那箭来得太快,就算她想闪也来不及。
“嗤”的一声轻响,羽箭擦着六公主的耳朵,带走了她一枚耳环,连带着她的右脸颊划出了一条浅浅的血痕。
六公主已经呆若木鸡,压根就没觉得疼。
射得好!
沈府众人还有绿芜都在心底暗暗喝采。
可等他们看到射箭之人时,脸上的笑顿时僵住了。
南宫景一身素白,袍角和袖口的金丝云纹在阳光下闪闪发光,手持一把长弓,骑着马缓缓而来。
就像是从天而降的后羿,清俊脱俗的脸上一片冷杀肃然。
六公主呆呆看着他,直到南宫景走到近前才回过神来,喃喃道:“三……三哥,怎么是你?你、你为什么要射我一箭?”
南宫景冷冷看着她,声音比脸色更冰冷:“再敢说她一个字的坏话,下次休怪我手下不留情。”
六公主一口气堵在胸口,气极大叫:“三哥,你为什么要护着她!我明明是来帮你出气的,你却向着她?你知不知道,她根本就不稀罕你对她的好,她马上就要嫁给那个就知道吃喝玩乐的楚玉涛了!”
无辜躺枪的楚玉涛不乐意了:“六公主你怎么说话呢,我吃喝玩乐碍你什么事了,我要娶的人又不是你,你管我!”
六公主理都没理她,眼睛直勾勾看着南宫景,虽然觉得三哥一向冷漠骇人,但那是对别人,对她这个妹妹,还是有一丝丝温情的。
可此时南宫景的眼底只有冷漠,俊美的脸让她觉得陌生。
她不由往后瑟缩了一下,摸摸脸庞,这才觉得火辣辣的痛。
不会被毁容了吧?
她很怕,可是在南宫景冰冷的眼神下,她连呼一声痛也不敢,只是觉是委屈还有憋气。
都是沈念儿害的!
所有人都向着她护着她,她有什么好!明明她才是公主,才是该被所有人捧在掌心里呵护着的小公主啊。
她越想越气,马鞭一甩手指向沈念儿,大声道:“你敢不敢和我比试骑马!若是不敢,就是胆小鬼!”
幼稚。
沈念儿在心里给她一个评价,但她还是答应下来。
“好,比就比。”
她回想起前世被打入冷宫后,六公主还曾经来看过她一次,尽管她是来看笑话的,说了很多冷嘲热讽的话,最后走的时候,却丢给了她一个又冷又硬的干馒头。
就是那个冷馒头让她饿了三天的她缓过一口气来。
六公主紧盯着她:“你要是输了,就当众向我磕三个头,叫我一声姑奶奶!然后不管我走到哪里,只要见到我,就马上向我磕头!”
沈念儿满不在乎道:“好,你要是输了也一样。”
六公主在心里得意的笑了起来。
沈念儿啊沈念儿,你终于上当了!
就等着看你出丑,当所有人的面前向我下跪磕头吧!
因为她和周围的人都知道,沈念儿压根就不会骑马,而她却为了羸得父皇的宠爱,不仅诗做得好,还从六岁起就练习骑射,尽管她的骑射之术远远及不上三哥,却比草包一样的沈念儿要强出不知道多少倍。
南宫景皱了下眉,他比六公主更了解沈念儿,当然也知道她那不堪入目的骑术。
烂成那样也敢和六公主比试,谁给她的勇气?
要是换作以前,他早就嗤笑一声,能走多远走多远,沈念儿再出丑露乖也都和他无关,他来个眼不见为净。
可现在他却觉得,这样有勇气的沈念儿,似乎特别可爱,明知比不过却不肯服输的劲头,有一种特珠的吸引力,让他不想看到她失败。
他将长弓往马背上一挂,冷着脸道:“小姑娘家家的比什么不好,绣花做诗都可以,比什么骑马!”
六公主强忍住心中的醋意,做出娇憨的表情:“三哥哥,人家就是想和她玩一玩,又不会真的让她受伤,更何况我听说沈念儿的骑术是秦二公子亲自教的,所以才想见识一下嘛。”
秦二公子教骑术这几个字,真真的是戳进了南宫景的痛处,他眼前立刻浮现起猎场上的那一幕,忍不住重重哼了一声。
看向沈念儿的眼神变得冷冽,寒气袭人。
不安分的小东西,到处拈花惹草,连秦云飞也不放过!
是该好好让她受个教训!
见南宫景不再阻拦,六公主心花怒放,对沈念儿扬扬下巴:“咱们去东郊跑马场!”
楚玉涛也巴巴地跟了去。
他虽然不敢和六公主对着干,可也不想让自己没过门的媳妇儿被别人给欺负了,尤其是看到南宫景盯着自家媳妇儿的眼神,活像盯着他自己媳妇儿似的,就让他很不爽。
可他再骄横,也有得罪不起的人。
南宫景凶名在外,他看到就哆嗦,比见到自家老爹还要瘆得慌。
跑马场的人看到辰王殿下和六公主齐齐驾到,慌忙拜倒迎接,暗想这可是两位难惹的祖宗,得好生伺候了,一个不留神怕是就会吃鞭子。
南宫景眼角也没扫向匍匐在地的众人,直接吩咐:“选匹温驯的母马来。”
尽管气恼沈念儿招惹了秦云飞,他还是记得她才刚学会骑马不久,烈性点的马怕她驾驭不住。
六公主嗤的一声轻笑:“三哥,你觉得温驯的母马能跑羸我的胭脂白吗?”
她说着得意地抚了抚身下爱马的鬃毛。
那匹马色若胭脂,只有四只蹄子是白色的,乃是大宛国进贡来的名驹宝马,跑起来迅若疾风。
六公主一看就喜欢,皇帝就将这匹马赐给了她,她给它起名为胭脂白,每次骑着它参加围猎大会,都会引来一众艳羡的目光。
南宫景眼眸沉沉,扫了她一眼。
六公主就浑得后背发凉,咬住唇不敢多话。
她忿忿不平地甩了一下马鞭子。
三哥哥这是怎么回事!不是讨厌死了沈念儿吗?为什么现在却一个劲地护着她。
马场管事亲自选了一匹马送了过来。
“辰王殿下,您看这匹马怎么样?这是咱们跑马场性格最温驯的,跑起来又平又稳,就算不会骑马的人也绝不会摔下来。”
说着他偷眼瞄了瞄沈念儿。
不用问,辰王殿下的马肯定是给她选的,上次跑马场的事他还记得清清楚楚,只是他也没闹明白,以前这姥姥不疼舅舅不爱的沈念儿,怎么突然就变香了呢?
秦二公子教她骑马,辰王殿下和六公主又带着她来骑马,还有静安侯的楚世子也来了……
沈念儿咋就变得这么让人待见了呢?
南宫景只扫了那马一眼,就冷冷道:“这马不行,换一匹,要跑得最快的。”
跑得稳有什么用,能跑得羸胭脂白吗?
管事的忙道:“跑得快的马性子劣,怕是……怕是不好驾驭。”
楚玉涛颠颠的跑到沈念儿面前,献宝似的道:“念儿妹妹,你骑我的马吧,我这马叫闪电,跑得又快又稳,骑上它包管你能羸!”
南宫景突然翻身下马,大步走过去,将马缰塞进沈念儿手里。
“你骑我的马。”
闻言,所有人都呆住了。
就连沈念儿都愣了愣。
六公主嫉妒得快要死掉了,死死咬住嘴唇,可浑身已经不可抑制地发起抖来。
因为什么?
因为南宫景的那匹马,才是真真正正的宝马良驹,天下独一无二。
它浑身上下没有一根杂毛,雪白雪白,跑起来的速度比闪电还要快。
南宫景爱若性命,专门拨了两个精通马性的马倌照料这匹马,平时别说是骑,就连摸都不让别人碰一下这马的鬃毛。
秦云飞和他关系那么好,有一次因为偷着想骑一下他的这匹宝马,屁股还没挨上马鞍子呢,被他发现,毫不留情地就是一鞭子。
只是这马越好,性子也越烈。
南宫景的马除了他和照顾马的两名马倌,根本不让别人靠近。
六公主很快将嫉妒压回心底,露出看好戏的表情,故意道:“三哥哥你偏心,你的马这么好,我的胭脂白怎么比得过。”
她甚至有些迫不及待想看到沈念儿骑上白马后,被马发狂甩到地上的情景。
沈念儿却没理会那条送到手里的缰绳,她直接对楚玉涛道:“我骑你的闪电。”
楚玉涛顿时高兴起来:“好,我扶你上马。”
“你敢上,本王就宰了这匹马。”
南宫景冷冷的声音响起。
他盯着那匹马,眼底一片冰寒。
很明显,他不是说着玩的,辰王殿下从来不说笑话。
楚玉涛浑身一抖,不敢再开口,他倒不是惋惜自己的闪电,而是觉得脖子后面凉凉的,似乎下一个辰王殿下要宰的就是他。
“果然是辰王殿下,好重的煞气,好大的威风。”沈念儿面无表情,放开了闪电的缰绳,走到南宫景的马旁边。
她知道南宫景说到做到,要是她执意骑闪电,南宫景是绝不会手下留情的。
他杀人都不眨一下眼睛,更何况一匹马了。
南宫景对她的嘲讽置若罔闻,双手一托她的纤腰,将她送上马背。
六公主眼睛睁得老大,眼里闪过期待的光芒。
快点!
将沈念儿甩下来!
重重摔她一跤,最好跌断她的骨头!
沈念儿两只手紧紧抓住缰绳,她一共就骑过两次马,要说不紧张是假的,尤其她骑的这匹马性子还特别的劣。
果然,她一上马,那白马就不安的躁动了起来,先是打了个不满的响鼻,然后甩了甩尾巴,下一步就准备尥蹶子了。
“畜生!”
南宫景一声喝斥,举起鞭子重重抽在马屁股上,那马更不乐意了,主人不但让一个娘们骑在自己身上,还用鞭子抽自己,非得给这娘们点颜色看看不可。
只是它还没来得及发脾气,南宫景就翻身上了马背,双腿用力一夹,那马登时就老实不动了。
六公主目瞪口呆:“三哥,你……”
还可以这样的?
沈念儿只觉后背一暖,南宫景的双臂已经绕过来从她手里拉走了缰绳,她现在等于整个人被他环在了怀里。
楚玉涛张着嘴巴,一肚子的不乐意。
他很想大声质问,念儿妹妹是我没过门的媳妇,辰王殿下你这样问过我同意了吗?
要是换了别人,他问都不问,早就撸起袖子上去了,可面对南宫景,天不怕地不怕的他也没那个胆子。
在满脸煞气的南宫景面前,没人敢去触动他的虎须。
可沈念儿敢。
“南宫景,你给我滚下去!”
马场的人都惊呆了。
当众辱骂辰王殿下,这是不想活了啊?
南宫景面无表情:“这是本王的马。”
意思就是,他想骑就骑,不想骑就不骑,谁也管不着。
无赖!
沈念儿没想到南宫景不要脸起来,会是这么一副无赖的样子,偏偏他又说得理所当然。
不等她再开口,南宫景就看向六公主:
“开始吧。”
开始什么?
六公主一脸懵然,还没从震惊中回过神来。
“不是要赛马吗?”南宫景面露不耐。
“……”六公主咬住嘴唇,差点哭了。
不带这么欺负人的!
究竟谁才是你亲妹!
她的胭脂雪虽然跑得快,可再快也比不上三哥的宝马啊,三哥这心眼儿也太偏了!居然帮着沈念儿这个外人来欺负她这个亲妹妹。
六公主气得眼珠通红,说不出话来。
偏偏南宫景还不依不饶:“赛不赛?不赛就认输。”
还用赛吗?赛完了也是输。
六公主不想在众目睽睽之下丢人,咬着嘴唇道:“认输就认输,我的马本来就和三哥你的马差得远,输了也没什么。”
南宫景淡淡道:“那你就履行承诺吧。”
“什么承诺?”
“向她跪下来磕三个响头,再叫她一声姑奶奶。”
“什么!”
六公主眼睛瞪得老大:“三哥,我……我是你亲妹妹!”
南宫景面无表情:“那又如何?身为皇家子女,更要信守承诺,你不会打算出尔反尔吧?要是让父皇和皇祖母知道,你觉得他们会怎么想?”
“我、我……”六公主差点把嘴唇咬出血来,委屈兮兮地看着南宫景,眼眶红红的,低声道:“三哥,你就不能不说吗?我刚才只是和念儿姐姐开个玩笑,当不得真。”
“是吗?”南宫景冷睨她一眼。
“自然是真的。”六公主赶紧低头,要让她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前向沈念儿跪下来磕头,她宁可死了的好。
“那如果她赛马输给了你,你也会说同样的话?”南宫景冷冷道。
“我……”六公主心想,当然不会,想得美!
“说出的话就如同泼出去的水,是收不回来的,你要收回自然也可以,待我回宫向父皇禀明此事。”
六公主差点给他跪了,自己平时对三哥又恭敬又讨好,怎么就换不来他的一点疼惜呢,倒是护沈念儿那个贱人护得厉害。
“三哥,你为什么老是护着她,她都要嫁给楚玉涛了,你对她再好,她也不稀罕!”她气极之下,冲口而出。
南宫景脸色蓦然一沉:“和婉!”
和婉两个字是六公主的封号,他居然叫封号而不叫六妹,已经表示他内心是如何的愤怒。
六公主气焰顿消。
楚玉涛看得大为舒畅,尤其是看到一直盛气凌人要欺负沈念儿的六公主吃瘪,心里别提多高兴了。
他嘴巴坏坏地道:“六公主,您别磨蹭啦,还是下马给我家念儿磕三个响头,再叫一声姑奶奶,今儿这事我就为您保密,保准一个字也不会泄露出去。”
六公主本来就压了一肚子火,却不敢对三哥发作,楚玉涛这话就像是火上烧油一样,她怕三哥,可不怕楚玉涛,登时一挥鞭子抽过去。
“你算个什么东西,也敢笑话本公主!”
唰的一下,正好抽在楚玉涛手背上。
楚玉涛疼得叫了起来,指着六公主:“你你你居然打人!什么和婉公主,就是个泼妇公主,活该秦二公子看不上你,你这样的,没人敢娶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