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红着脸说:“不用,真不用。”
秦悦宁不以为然,“您平时洗澡,肯定是佣人帮您洗吧?佣人能做,我也能做,亲重孙女比佣人更体己。”
老太太感动她的孝心,不再说什么。
忍着羞赧,方便完,她扯了抽纸擦。
秦悦宁伸手抢过来,帮她擦了,迅速帮她提好裤子。
全程一气呵成。
她速度快得像闪电,老太太压根反应不过来,一张老脸顿时羞得比红富士苹果还红。
她一生要强,好面子,在这帮小辈面前都是优雅体面的形象。
体面了一辈子,今天却被秦悦宁又抱又擦屁股,底裤都被她脱了。
偏偏她又是一番好心。
老太太心里不知是什么滋味,又感动又暖心,又有点哭笑不得。
秦悦宁弯腰打横,公主抱般,把她抱出卫生间,放到床上。
老太太羞得垂着眼帘,盘腿坐着。
秦悦宁见她脸红红的,以为感冒发烧了,伸手摸摸她的额头,“不烫啊,脸怎么这么红?”
她起身要去找家庭医生,被老太太叫住了。
老太太小声说:“我没生病,我只是害羞。”
秦悦宁觉得老太太真可爱。
一百多岁了,居然还害羞,还红脸。
她只在和元峻刚开始交往时,会脸红害羞,如今,她比他还彪悍。
她放缓力度,轻轻抱了抱老太太,“太奶奶,你等着,我去外面给您摘朵玫瑰花。”
“好。”
秦悦宁大步如风,走到窗前,推开窗户,手扶窗台,纵身往下一跳,很轻巧地跳到了一楼。
两三分钟功夫,秦悦宁的头从窗下冒出来。
再上来,她手里捧着一整束带着雨丝的蔷薇花,送到老太太面前,“太奶奶,给您花!”
老太太接过来,低头嗅嗅芳香的花,“谢谢小悦宁。”
“应该的,这几天我要一直陪着您。”
老太太刚消红的脸,噌的一下又红了。
接下来,这小丫头估计要给她洗澡,喂饭,伺候她吃喝拉撒和睡觉。
果然,秦悦宁说:“太奶奶,您从墓地回来,受了寒气。我去放一桶温水,给您泡泡,驱驱寒。我外公有特制的强身健体中药包,我打电话让他送过来。下次给您泡中药浴,保您长命千岁。”
老太太连忙摆手,“不用不用,真不用……”
话未说完,秦悦宁已经一阵风似的,跑到了卫生间。
很快,卫生间里传来哗哗的水声。
趁着放水,秦悦宁掏出手机拨给鹿巍,“外公,您那些个强身健体的中药包,给我整几百包。让您徒弟马上送过来,我给太奶奶泡澡用。”
那些个中药包配料含很多稀有名贵的中草药。
要么花高价买的,要么是他带徒弟去悬崖峭壁上采的。
前者还好说,有钱就行。
后者可是他们冒着生命危险,好不容易采到的。
平时只给最亲近的亲人泡,一听是给一百多岁的老太太用,鹿巍不太乐意。
慢一拍,鹿巍道:“老太太年纪太大了,吸收不好,用那么好的中药包浪费。”
秦悦宁嗓音一沉,“你送不送?”
鹿巍忿忿不平,“老爷子去世之前把名下股份都给了纤云,没分给你一点,你那么上赶着讨好她干嘛?即使她手里有点股份,还有星妍、楚韵、楚晔,分给你的也寥寥无几。有这闲功夫,你不如去元峻外公外婆面前,多露露脸。元峻妈妈是独生女,只有俩儿子,到时你分得会更多。”
秦悦宁斥道:“你的人品真是稳定,七八十年没变过!我就问你送不送?不送,等你以后老得不能动了,想死我,我都不会去看你一眼!”
鹿巍最疼她,自然最怕这个。
他连忙说:“十包,不能再多了。”
“两百包,一包都不能少!”
“二十,家里没那么多了。”
秦悦宁发脾气了,“再磨叽,我跟你断绝关系!”
“好好好,不磨叽,我现在就让徒弟送过去。白疼你这个小丫头了,胳膊肘子往外拐!”
“那是我亲太奶奶!”
“他们老顾家,压根就没把你们一家当成亲生的。自古都是长子掌权,结果公司是次子顾北弦当老大。好吧,上一辈因为你爸从小被绑架,没接受过良好教育,秦陆总可以了吧?结果又落到逸风手上了。你再看顾傲霆对帆帆的态度,未来继承人肯定是他。你们这一房,凭什么世世代代被他们那一房压一头?”
秦悦宁骂道:“你是不是吃太饱,撑得慌?我爸那脾气,一言不合就甩飞刀,让他接管公司,对他是折磨!我哥那脾气也好不到哪里去!至于以后,你都活不了那么久,操那么多闲心干什么?”
鹿巍闷声说:“燕雀安知鸿鹄之志?”
“狗屁鸿鹄之志!你就是眼红,心太贪!有本事自己去争去闯,别成天惦记别人的!别废话了,麻利地给我送中药来!”
秦悦宁挂断电话。
泡浴的大木桶满了。
秦悦宁关上水龙头,洒上干玫瑰花瓣。
她拉开门,走到床前,伸手抱起老太太,进了卫生间,放到旁边的沙发上,开始帮她脱衣服。
老太太按住自己的衣服,神情焦灼羞赧,“小丫头,你去喊佣人过来帮我,你歇歇去。”
“佣人是外人,我是您亲重孙女,身体里流着您的血,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不由分说,秦悦宁三下五除二,将她身上的衣服剥了个精光。
老太太抬手遮着自己胸口,一百零几岁的人羞得像二八豆蔻少女。
秦悦宁抱起她,把她放进木桶里。
她拿毛巾打湿水,帮她搓肩上的灰。
老太太捂着胸口,又幸福又啼笑皆非。
以前只知道她是假小子,动不动就喜欢胸口碎石,单掌开砖头,喉咙顶枪尖,没想到她热情起来,简直就是把人架在火上烤。
帮老太太泡好澡,秦悦宁把她从水里捞出来,给她擦干净身上的水,又帮她穿上干净衣服。
从前洗澡,都要两三个佣人照顾。
年纪大了,怕有闪失。
没想到秦悦宁一个人就把她打理得利利索索。
力气大有力气大的好处。
秦悦宁把老太太抱到床上,手机响了。
是鹿巍的徒弟来送中药包了。
秦悦宁唤了佣人守着老太太。
她出门去取中药。
拿完药,看到门口停着一辆低调的黑色红旗车,不知停了多久。
车牌号挺特别,是京A000几。
这是元峻父亲平时坐的车之一。
老爷子追悼会,他和元老一起来过。
今天的葬礼只邀请了自家一帮亲戚,没邀请他,不知他的车,这种时候停在老太太门口做什么?
秦悦宁两手拎着药包,静静立在原地,隔空望着那辆车,心里有种不祥的预感。
这么忙的人,真正的日理万机,抽出时间来这里,肯定有原因。
司机下车,拉开后车门。
车里走下来一道伟岸威严的身影。
果然是元峻的父亲,元伯君。
秦悦宁调动脸上的肌肉,笑着冲他打招呼,“元伯伯您好。”
元伯君脸上浮起客气的笑,“我有公事,恰好路过此地,正好别人送了几样补品,捎给老太太。”
“谢谢元伯伯。”
元伯君的司机打开后备箱,拎出几盒补品。
秦悦宁道:“元伯伯,您进我太奶奶家坐坐,喝杯茶吧。”
元伯君还是笑,那是一种身在高位,让人有距离的笑,“小姑娘,快满二十岁了吧?”
秦悦宁老老实实地回答:“对,重阳节满二十周岁。”
“阿峻从小做事,目的明确,轻易不下决定,一旦下决定,就一定要做成。春节前,他要和你订婚,我拒绝了。等你满二十周岁,他要做什么,你应该比我更清楚。这个当口,提这种事,是不太妥当,但是马上就到你生日了,我明天又要出国,一走就是两个月,回不来。有些事,电话里说不方便,还是当面说一下比较好……”
后面的话,他不说,秦悦宁也明白。
他不想让元峻和她领证。
秦悦宁忽然觉得冷。
初秋的天,宛若寒冬。
长风灌过来,冷得彻骨。
钢筋一般的女汉子,一向流血不流泪,此时突然很想哭。
鼻子酸溜溜的,她强忍住泪意,冲元伯君笑了笑,“我知道该怎么做。”
元伯君脸上无懈可击的表情有些微舒缓,“我和我们家老爷子都挺喜欢你们顾家,但是阿峻身上不容许有任何差池。纸是包不住火的,有些事我都知道,何况对手?他那样的人,生来肩上就担着重担,不能随心所欲,望你谅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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