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9章 你需要我

苏婳这一观摩,就观摩了整整一个上午。

站在那里一动不动,浑然忘我。

因为博物馆不让拍照,网上又搜不到高清大图,必须要动用脑子记。

细节太多,很费脑细胞。

柳嫂陪在旁边,只觉得纳闷,不就一幅画吗?

看那么久,也不嫌累得慌。

反正她是看得焦躁,看不出这画有啥好,只觉得山很大,很结实,比她老家的山气派多了。

除了这些,就没别的了。

苏婳却看得津津有味,如痴如醉。

她在范宽的《溪山行旅图》前站了多久。

顾谨尧就在远处静默地看了她多久。

眉里眼间说不出的温柔。

只是这样远远地望着她,他就已经很知足。

周三的博物馆很安静,空旷寂寥,高远,处处充满厚重孤独的历史感,可他却一点都不孤单,因为苏婳在。

他心里很宁静,不管她在做什么,想什么,总之这样静静地和她待着,感觉真好。

哪怕隔着远远的距离。

哪怕她不知道他在看她。

哪怕她连他是谁,都认不出来了。

苏婳把画面和所有细节记下来,参透,这才转身离开。

在她转身的那一刻,顾谨尧抢先一步,闪到墙后,避开她的视线。

柳嫂抬脚追上苏婳的步伐。

四个保镖也跟在她身后,隔着三米的距离。

既能保护她的安危,又不会让她觉得不自在。

顾谨尧迈开长腿跟上,隔着远远的距离,暗中保护。

出了博物馆大门,几人往路边走去。

要打车去酒店。

几人刚等了没几分钟,忽然从斜刺里蹿出一辆摩托车!

坐在后座的人,伸手就来抢苏婳的包!

电光石火间!

顾谨尧箭一般的速度奔过来!

只听咔嚓一声,抢包那人的手臂被折断了!

那人抱着骨折的手臂,嗷嗷痛叫!

等保镖们反应过来的时候,摩托车已经仓皇逃走了!

这一切发生得太过突然,苏婳的心砰砰直跳。

要是没有胸腔挡着,怕是要跳出来。

她按着剧烈跳动的胸口,好半天才缓过来。

顾谨尧连忙抓起她的手臂,问:“你没受伤吧?”

苏婳摇摇头,“没事。”

保镖迅速围过来,纷纷问道:“苏小姐,您没事吧?”

苏婳说:“没事,你们打电话报警吧。”

顾谨尧道:“一对飞车党,看你气质特别,以为你包里会有贵重物品,想赚波快钱。我们是外地人,报警的话有点麻烦。”

苏婳没想到这里也有飞车党。

她还带着保镖呢,他们就敢公然抢劫。

胆子可真够大的。

不过包没被抢走,她也怕麻烦,便说:“那就算了吧。”

说完,她才发觉自己的手臂,还在顾谨尧手里攥着呢。

顾谨尧也察觉自己的失态,急忙

松开她,说:“抱歉。”

苏婳平静了下情绪,“谢谢你。”

顾谨尧怕她又要还自己人情,忙说:“不用谢,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是应该的。换了谁,我都会救。”

苏婳猜到了他的心思,笑了笑,“你怎么也来宝岛了?”

顾谨尧淡淡一笑,“来这边见个客户,正好经过博物馆,进去看了两眼。宝岛博物馆藏品很丰富,路过不看,会后悔。”

苏婳信了。

她觉得顾谨尧是个很踏实很可靠的人。

他说什么,她都相信。

顾谨尧问:“你呢?来这里做什么?”

苏婳如实说:“来看范宽的《溪山行旅图》”

顾谨尧是从事古董拍卖行业的,对此自然不陌生,赞道:“《溪山行旅图》堪称宋画第一。”

苏婳由衷感叹:“的确,百闻不如一见。那幅画构图十分严谨,画面丰满宽远,气势逼人,高山仰止,叹为观止。”

“的确,你专程飞来这里,只为看它?”

“有人托我临摹它。”

顾谨尧微挑眉梢,“有难度吗?”

“有,毕竟是范宽的巅峰之作,千百年来,无人能超越,但我想尝试一下。”

顾谨尧笑了笑,眉眼柔情似水望着她,语气带着鼓励,“你肯定行。”

“谢谢。”

见两人说个没完,柳嫂如临大敌,满眼警惕地盯着顾谨尧。

想了想,她举起手里的水杯递给苏婳,“少夫人,请喝水。”

苏婳微微一怔。

和顾北弦离婚后,就让她喊自己苏小姐了。

之前她一直都这么称呼,今天怎么忽然改口了?

苏婳没多想,接过杯子,喝了一口还给柳嫂。

顾谨尧问:“你们要回酒店吗?酒店提前订好了没有?”

苏婳刚要开口。

柳嫂拿起扇子,插嘴道:“少夫人,您热不热?我帮您扇扇。”

不由分说,她啪地一下打开手里的折扇,呼哧呼哧地给苏婳扇起来,扇得她长发四处飞扬。

苏婳抬手按着头发,无奈一笑,“柳嫂,我不热的。”

柳嫂一本正经,“不,你热。”

苏婳拿她没办法,只好任由她扇。

被她这样一打断,苏婳和顾谨尧就没话说了。

沉默了会儿,远处有辆空车开过来了。

保镖急忙伸手拦下。

苏婳和顾谨尧谦让了一下,弯腰坐进车里。

回到酒店。

和柳嫂他们一起吃过午餐,稍作休息,苏婳开始临摹《溪山行旅图》。

不,这已经不叫临摹了。

临摹是看着画,作画。

苏婳这叫默画。

因为古宣纸贵,她就在普通的宣纸上先练手。

范宽的画存世极少,尤其是《溪山行旅图》,一直珍藏在宝岛博物馆,苏婳是第一次画。

要画出山的精神面貌和神采,得让自己完全融入山水间,理通神会,观照自然与自身、天人合一。

这样才能将山的真精神,于笔下自然流露。

柳嫂磨完墨后,离开。

苏婳坐在画案

前,闭上眼睛,在脑子里回放《溪山行旅图》整幅画的构图和轮廓。

许久之后,她拿起画笔,在宣纸上开始挥毫泼墨。

先以雄健、冷峻的笔力,勾勒出山石峻峭刻削的边沿。

然后反复用坚劲沉雄的芝麻皴,塑造出岩体的向背纹及质感。

在轮廓和内侧加皴笔时,沿边留出少许空白,以表现山形的凹凸之感。

要入骨地画出北方山石,如铁打钢铸般坚不可摧的风骨。

画到夜半,苏婳累了,放下笔。

宣纸上,主山脉大气磅礴,雄奇冷峻。

很难想象这山脉,出自一个清秀婉约的年轻女人之手。

画山画到这程度,外人见之都会称奇,可是苏婳却不满意。

因为看着笔下的山,她没有那种感动得想哭的冲动。

也就是说,她只画出了山的骨,却没画出山的魂。

正所谓“画山画骨,更画魂”。

看样子,明天还得去博物馆继续参,继续悟。

苏婳去卫生间洗了把手,打电话叫了夜宵。

吃过饭后,她冲了个澡,躺到床上。

因为画画太耗费体力和心神了,没多久,她就睡沉了。

睡沉后,她做了个梦。

梦见一个穿着红肚兜的婴儿,长得粉雕玉砌的,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长睫毛,小圆脸,萌到想哭。

他光着小脚丫,在墨色的山脉上爬来爬去。

忽然,婴儿朝她伸出手,咧嘴一笑,奶声奶气地喊:“妈妈。”

苏婳的心都被萌化了。

她笑着应了声,伸手要去抱他。

就在她的手,刚要触到婴儿的手臂上时,那个精灵般可爱的婴儿,却凭空消失了。

苏婳的心都碎了。

撕心裂肺的失落。

她猛地睁开眼睛,望着空洞的天花板,眼角噙着冰凉的泪水。

原来是个噩梦。

自从那场车祸肚中的胎儿夭折后,她就时常做这个噩梦。

醒了,再睡就很难入睡了。

苏婳掀开被子下床,走到窗口,拉开窗帘,朝外看。

外面万家灯火,热闹非凡,她的心却很空,空落落的,漂浮在半空中。

她以为自己足够坚强,可是午夜的梦境,却出卖了她的真实情绪。

没想到,那个才两个多月的胎儿,会给她留下这么大的疮疤。

苏婳双臂抱紧自己,缓缓闭上眼睛。

这一刻,她觉得自己特别脆弱,特别孤单,像风雨中的一叶扁舟,想找个温暖的港湾靠一靠。

不知过了多久,门上突然传来急促的门铃声。

在安静的深夜,听起来有点瘆人。

苏婳警惕地走到门口,屏气凝神,问:“谁?”

“是我。”

外面传来磁性惑人的男低音。

很熟悉,是顾北弦。

短暂意外后,惊喜涌上心头,苏婳急忙拉开门。

高大英挺的男人,一把把她按进怀里。

他衣衫上裹挟着风尘仆仆的气息。

按着她削瘦的后背,他低声说:“知道你需要我,我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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