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仲怀埋怨道:“你这孩子,在家也可以做回自己啊。你爷爷突然给我打电话,下命令让我们跟你脱离关系,我以为发生多大的事了。爸爸妈妈很爱你,可能方式不太对,但是爸妈都是为你好。你现在在哪里?爸爸去看看你,给你带你最喜欢吃的。”
元娉顿一下说:“不用了。我身上余毒未消,每天都要吃药打针,不方便见您。”
元仲怀叹了口气,“小坚这孩子还是太年轻,经不住虞棣的怂恿。那老家伙,风流成性,什么下三滥的招数都能使出来。你爷爷今天把小坚教训得不轻,这次他长记性了,以后再也不会做蠢事。都是一家人,你还是回家住吧。”
不知为什么,他越是想让自己回家,元娉越不敢回。
如果他上来劈头盖脸地骂她一顿,她反倒没那么害怕。
多么可悲。
父亲本该是孩子最信赖的人。
“爸,我困了,您也早点睡吧。”说完,元娉把电话挂了。
父亲那种人物,论口才,她是无论如何都说不过他的。
挂电话是明智之举。
元仲怀面色阴沉,咚的一声把手机扔到桌上。
一向温顺,对他言听计从的养女,如今越来越不听话。
眼下还要脱离他的掌控,让他烦躁。
元太太看着躺在病床上面色蜡黄,萎靡不振的元坚,又心疼又生气。
她抱怨道:“我当初就说那丫头是灾星,克爹克娘克死全家人,不要收养不要收养,你非不听!为了在你爸面前邀功,你抢着收养她,现在好了,看把小坚害的,肚子上挨了一刀还不行,又被姓虞的那个死老头子羞辱。这事要是传出去,以后小坚怎么做人?”
元仲怀不耐烦道:“你就少说两句话吧,小心隔墙有耳!”
元太太嗓门提高,“就因为你怕这怕那,老爷子才可着劲儿地欺负咱们家!他怎么不让元峻捅自己肚子一刀?怎么不让姓虞的去糟蹋元峻?”
元仲怀瞥她一眼,“妇人之见!一点事就嚷嚷!成大事者,必须要忍天下事!”
元太太鼻子哼出一声冷笑。
元仲怀走到病床前坐下,拿起毛巾帮元坚擦了擦额头的汗,“好些了吗?小坚。”
元坚臊眉耷眼,怏怏的,话都不想说。
元仲怀拍拍他的肩膀,“韩信能忍胯下之辱。勾践卧薪尝胆十年,受尽痛苦和羞辱,终于重聚雄兵,一战灭吴。孙膑被庞涓砍掉双腿,为了让他放松警惕,孙膑装疯,住猪圈吃猪粪,最终用计射杀庞涓雪恨。司马懿忍死了刘备,忍死了曹操,忍死了曹丕,忍死了诸葛亮,忍死了曹睿。最终,司马懿家族建立晋朝,成为三国最大的赢家。懂爸爸的意思吗?”
元坚脸木木的,仍旧不言不语。
元太太骂道:“忍忍忍!再忍下去,小坚该成精神病了!我不要他成什么大事,我只要我儿子好好活着!”
元仲怀看向她,“明天早上,你给小娉打个电话,买点东西去看看她,好好照顾照顾她。话说得好听点,态度好点。不能断绝关系,否则过去二十三年白养了。听手下人汇报,她是被楚晔带走的。说明那小子对她有心,这是好事。能和楚家联姻,比和虞家联姻更有优势。”
元太太冷笑一声,“那个灾星,我懒得沾,要照顾你去照顾吧!”
“前几年小坚出车祸,是小娉拿身体护住他。那场车祸,小娉差点死了,你忘了?”
元太太眉毛一竖,“要不是她在车上,小坚能出车祸?她就是个灾星,净给小坚招灾!”
元仲怀觉得跟女人讲不通道理。
大哥元伯君的妻子也是富商之女,却通情达理,成为他的左膀右臂,为他立下不少功劳,生的两个儿子也聪明能干,极少惹事。
而自己的太太,家世不比她差,学历也不低,综合素养却差着一截。
生的儿子性情急躁,聪明反被聪明误,如今连他也被连累。
元仲怀双手背后,在病房里踱来踱去。
一时烦躁不已。
照这样下去,别说扶持元坚青云直上了,连他自己的仕途恐怕也要被影响。
眼下能帮他扳回一局的,只有元娉。
毕竟是英烈之后,老爷子对自家人严苛,对外人却宽容得很。
那是一把尚方宝剑,怎么着都得攥紧在掌心。
次日晌午。
元仲怀连劝带逼让自己太太,去探望元娉。
元娉住址是他派手下人连夜查出来的。
元太太带着随从,来到楚晔居住的高档公寓小区,报了自己的名号。
她容貌贵气,身上隐隐散发着盛气凌人的气势。
守卫的保安不敢怠慢,连忙用手机上网搜了下照片,见长相符合,又迅速打电话向上司请示了一下,便放行了。
元太太带着随从,大摇大摆地进了小区。
正赶上元娉坐在小区池塘边的木椅上,赏鱼散心。
身后不远处,站着两个保镖,形影不离地保护她。
她身上穿的浅驼色大衣是顶级小羊驼绒的。
元太太有一件,一眼就认出来了,价值二十多万,整个京都城就来了那么几件,显然是楚晔给她买的。
元太太心里嗤笑一声。
麻雀飞上枝头,变凤凰了!
本来该送孤儿院的孤儿,被他们家收养后,镀了一层金,才能攀上楚晔。
否则楚晔知道她是谁?
“小娉,外面风大,怎么出来了?”
元太太脸上堆起假笑,朝元娉走过去。
元娉回头,见是自己的母亲,脸上表情稍微绷了一下,出声喊道:“妈。”
元太太走到她身边坐下,拉起她的手放在自己掌心捂着,语气慈爱地说:“你哥自打去了趟狮市,得了怪病,上吐下泻后,脑子也不清醒了,又被小人教唆。你爷爷狠狠收拾了他两顿,我和你爸也打了他一顿,骂了他一晚上。他现在可老实了,说想见你,向你好好道个歉,求得你的原谅。”
元娉轻声道:“不必了。”
“唉,兄妹俩哪有隔夜仇?你去骂他几句,打他一顿,这事就过去了。你受了伤,他也受了伤,你没被虞城糟蹋,他被糟蹋了,翻篇吧,啊,孩子。”
元娉执着道:“不必。”
元太太本来就压着脾气,耐着性子。
见她接二连三拂自己面子,火气噌地一下子蹿上来了。
她站起来,居高临下地睨着元娉,“小娉,差不多得了!跟我们脱离关系,你还有什么能拿得出手的?真以为楚晔看中的是你本人?他看中的是我们元家的背景!”
话音刚落。
不远处传来一道清朗的男声,“不好意思,我看中的还真是她本人。至于你家的背景,我不稀罕!”
元太太的脸登时垮下来。
暗道,好狂妄的小子!一派狂言!
扭头一看,是楚晔。
想起丈夫元仲怀的叮嘱,她脸上硬挤出一抹假笑,“我当是谁呢,原来是楚公子啊。”
楚晔不搭理她,径直走到元娉身边,将手中拎着的包装袋打开,从里面取出一条小羊驼绒围巾,一圈一圈地围到她的脖颈上。
他目光温柔打量她几秒,冲她灿然一笑,笑如春山,“和大衣很配,小娉适合穿这种温柔的颜色。”
元娉鼻子酸溜溜的,目光湿漉漉地望着他。
小羊驼绒的围巾很暖很暖,整个脖子和脸都是暖乎乎的。
但是他更暖,暖的是她的心。
把她的心暖化成了一滩水。
楚晔扶她站起来,“快入冬了,凉,别在外面待太久。你身上新伤加旧伤,还没养好,寒气入侵,容易落病根。”
他搀扶着她朝所住的楼宇走去。
把元太太当成了空气。
元太太看着俩人旁若无人的背影,气不打一处来,提高嗓门道:“哎,小娉,楚公子!”
二人置若罔闻,脚步不停。
走出去很远,元娉说:“我妈很难缠,会给你们家添麻烦。”
楚晔笑,“巧了,我妈人称‘小辣椒’,最会治难缠之人。最近几年家里太太平,她老人家英雄无用武之地,还挺失落。”
元娉偏头凝望他,“为什么对我这么好?”
楚晔道:“可能是前世我欠了你的,这世遇到你,让我报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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