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渊虽然只是个不入流的地痞流氓,但他也自认为自己在这群小弟中是个有头有脸的人物,这样被人当众在全镇人面前通报批评,当即便恼羞成怒。
可怒归怒,这儿可不是他可以随意耍威风的地方,碍于战士们的威严震慑,他也只能在心里敢怒不敢言。
被众人鄙夷的目光盯得浑身不自在的寸头又羞又臊,心中怨气十足——
他们老大不管怎么说还吃到了四条羊腿,而他明明到嘴边的羊羔肉一口没吃到,还在全镇人面前挨了生平第一次通报批评,真是丢人丢大发了!
寸头不死心地压低声音抱怨道:
“烤得那么好的羊羔肉真被烧了埋了?!妈的,早知道被发现时啃两口也好啊!”
李渊目光幽幽地盯着医疗帐篷方向,鼻间发出一声冷哼:
“怎么可能埋了,前脚把我们的烤肉没收了,后脚他们营长就醒了,这是拿我们的东西上供去了!”
“为了抢咱们东西,还找些理由说那肉有病吃不得,淹死的羊能有什么病?我吃了怎么什么事也没有?!”
寸头几人一听,顿时瞪大了眼睛,纷纷出声附和:
“老大说得对!肯定就是被他们拿去上供了!妈的!这群当兵的,抢老百姓的肉,真不是东西!”
骂归骂,几人声音压得极低,生怕被巡逻的战士听见。
处分里不是说了么,营队会加强对他们四个人的管理,此时几人身边巡逻的战士明显比前两天出现的频次多了许多,目光也总是在他们四个人身上溜达。
李渊心中鬼火冒,这跟拿他们当犯人看待有什么区别?!
寸头肚子里一点油水没有,想起那块没啃到嘴里的羊羔肉馋得清口水直流,忍不住撺掇李渊道:
“李哥,那咱们就真听那些当兵的,不去捞了?兄弟们几个辛苦烤了半天,光闻着味儿了,一口肉都没吃到呢,要不咱们今晚再......”
别说是他一口没吃到的嘴馋,吃了四条羊羔腿的李渊更馋,那香喷喷油滋滋的烤肉吃过了就更想吃。
李渊眯眼瞥着站在角落里不敢说话的大力,眼里掠过一丝狠意,走过去一把拎住他的领口,恶狠狠地说道:
“明明是你去捞的羊,结果却让我们哥几个背了锅,你倒好,躲在一边不吭声不出气,这热闹好看吗?!”
大力吓得瑟瑟发抖,脚尖都垫了起来,连声解释道:
“李哥,我不是故意躲起来,我那时候睡着了,不知道发生了这些事......”
“要不,我现在就去找首长解释,说羊是我捞的,您消消气!”
李渊攥在他领口的拳头又收紧了两分,逼得个儿矮的大力慌忙又垫起脚尖:
“你他妈是不是有毛病?!没脑子是吗?!”
“老子四个替你顶了罪,脸都已经丢完了,你就得想办法补偿我们,现在去找他们解释有个屁用,你能把羊要回来吗?!”
大力心慌意乱地连忙答应道:
“补偿!我一定补偿!李哥,您说要我怎么做,我一定照做!”
李渊这才松开手,一把将大力推倒在地,借此发泄着自己内心的怒火:
“今天晚上,你再去一趟!”
......
醒来的陆战已经能自主喝水,闻讯而来的马军等人关切地看着他,一个个都有好多话想跟他说。
刘金才第一个忍不住,开口问道:
“营长,救陈同志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事?袭击你的真是熊吗?”
山上有黑熊的结论仅仅是大家根据那天听到野兽嚎叫声和陆战身上的伤口推断出来的结果,谁也没亲眼见到黑熊的样子,这个疑问憋在刘金才心里三天了,他实在想象不到什么猛兽能把陆营长伤成这副模样。
陆战眉头微蹙,点了点头,回想起那天的情景实在是九死一生般的惊险。
那头狡猾的黑熊故意让他以为它要攻击那个姑娘,又趁着他放松对自己的保护之时,突然调转身形给了他一个猝不及防的重击。
那熊掌结实的一扇几乎差点让陆战失去知觉,整个人如断线的风筝一般飞出去撞在树上。
不等他反应过来,那头黑熊又冲上来一掌拍在他胸上,那巨大的重量瞬间压断他的肋骨,痛得他呼吸一窒,感觉自己的肺就像被撕破了一般,呼吸时发出呼哧呼哧的空响。
那一刻,陆战几乎以为自己就要丧命于熊掌之下了,只要它再用力往下一按,他断裂的胸肋骨就会错位,随即插入柔软的内脏,整个人立马就会内脏大出血而亡。
他从未觉得自己离死亡如此近过,身体的疼痛已经不是死亡最痛苦的过程,一种前所未有的极度寒冷和空旷失重的感觉从胸口扩散到全身,脑子里的意识也开始慢慢涣散,那头巨大的黑熊张开血盆大口的恐怖模样也在眼前逐渐变得模糊不清。
当他用尽全身的力气,也再吸不起来一口新鲜的空气进入肺里,他只觉得身下的泥土都开始变得柔软,整个人似乎要陷进去了似的,昏昏欲睡。
就在此时,一个清亮的声音急切地在他耳边响起:
“陆战!不能睡!快醒醒!睁开眼睛!”
他愣了一瞬,脑子里散乱的思绪勉强凑在一起思考,这时候他怎么会听到韶惊鹊的声音呢?
下一秒才反应过来,这大概是人要死之前,产生的幻觉吧。
不过,临终前能再听一听她的声音也是好的,要是还能再见她一面就好了......
陆战想起韶惊鹊,满脸血污的嘴角扬起一道微不可查的笑意。
下一秒却听见韶惊鹊心急如焚地叫喊声:
“我叫你别睡,你听见没!你别放弃啊!你再摸摸,匕首就在你左手边!你拿起来插它的眼睛!插它的眼睛......”
他下意识动了动左手,手指尖竟然真的碰到一个坚硬的物体——是他的匕首!
几乎就是那电光火石之间,陆战忽然觉得胸前一松,几乎同时他便迫不及待地深吸了一口气,鼻腔间尽是黑熊血盆大口之中血腥恶臭的味道。
不过没关系,只这一个呼吸,已经有足够的空气进入他的肺部,让他的大脑在一瞬间恢复了理智。
耳边韶惊鹊焦灼的声音消失,取代它的便是那头黑熊震耳欲聋的咆哮声。
他抓紧匕首,使出全身所有力量全力一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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