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穗也装作没看见,低着头,径直走过他身边。
身后传来脚蹬自行车时候,发出的车链子响声。
紧接着,她胳膊被周屹安拉住,转头看见他清冷不羁的眉眼,她躲开他,皱眉质问,“你干嘛?”
周屹安嘴角忽然就勾起了笑意,眼眸黑亮地注视着她,姜穗见他不吭声,还笑,忽然一股邪火冲上脑子,也不理他,转头大步往前走。
叮铃铃!
车铃闹渣渣地响,那声音就在她身后。
她加快速度,周屹安也加快速度。
她停下来,周屹安就也停下来,歪着脖子看她。
他骑的车子,她可是用两条腿儿跑路,没几个来回下来,就累地弯腰扶着膝盖,大口地喘着气。
“喝点水。”
一个军用水壶被周屹安递过来。
姜穗嗓子都快冒烟了,没好气地接过来,试了下水的温度,温热的,就仰着头,把水壶举高,让水流到自己嘴巴里,却一点都没有碰到水壶瓶口。
毕竟男女有别。
这水壶一看就是他正在使用的。
“呵!”
周屹安轻笑了一声,姜穗被他笑的心烦意乱,手一歪,水壶倾斜的角度有点大,水流猛地灌进嘴巴里。
“咳咳!”
姜穗被呛得脸色通红,用力地咳嗽,周屹安拉着她胳膊,手掌有力地拍击她后背。
等她缓过劲儿来,脸上已经糊满了眼泪和鼻涕……周屹安瞅了一眼,根本没法看,给她脸上又多糊了一个手绢。
姜穗擦好了脸,朝他冷冷一瞥,“有意思吗?”
周屹安装糊涂,“什么有意思?”
姜穗非要跟他掰扯明白,“耍我玩儿啊!”
周屹安也理直气壮,“我好心送你,是你不接受。”
好好好。
姜穗之前也没发现,周屹安这人嘴巴还挺能说的。
她索性闭上嘴,扭过脸,不再看他,站在那儿休息。
“你又在躲我。”
周屹安的声音再次响起,姜穗心忽然就猛跳了下,下意识否认,“谁躲你?我又没欠你钱,躲你干嘛?”
紧接着,她就看到周屹安脸上露出明显不相信的表情。
这时,有村民从路上走过,看见她俩一个骑着车停下,一个站在地上,好奇的目光在他们身上打转。
“穗穗,和周知青一起出去啊!”
“穗穗啊,晚上你还去摘核桃吗?咱们一起去吧,也好有个照应啊?”
姜穗本来就没想私藏核桃树的位置,那天不想说出来,是心里有气。
这会儿气也消了,就答应下来,“好啊,晚上我们一起去。”
终于把人打发走了。
姜穗麻溜儿坐上周屹安的自行车后座,“走走走。”
周屹安回头,朝她眯着眸子,眼里透着淡淡的嘲弄,姜穗敢肯定,他肯定在心里骂她了,骂她不识抬举,牵着不走打着倒退……
国营饭店里。
姜穗和周屹安跑到的时候,刚好到了晌午饭点儿。
县里有纺织厂,有钢厂,有造纸厂,这些厂子养活了不少国营职工,这些人比起村里面朝黄土背朝天的农民们来说,过得是相当富裕了。
不想做饭了,中午来饭店下个馆子,都是挺正常的事儿。
“我们先吃饭吧,我请你。”
“你钱多自己留着,我这儿没有让女同志请客的道理。”
周屹安坐下,问服务员要了纸笔——
生意太好,服务员不够使,熟客来了都得自助点菜。
姜穗没吭声,准备等会儿吃了饭再偷偷把账给结了。
她抬头看黑板上的菜单。
红烧肉,鲜炒鸡,黄河大鲤鱼,羊肉烩面,驴肉火烧……竟然还有熏兔。
她默默观察其他客人点的菜,几乎有一大半的顾客,都点了熏兔这道菜。
看来还挺畅销。
那天她在后厨,就做了六只兔子,也就够招待领导的。
不过,做熏兔又不是造导弹,她用的都是厨房里常见的材料,至于松枝什么的,街边到处都有。
并且,以钟师父的手艺,要是尝过一次做不出来,那才叫奇怪呢!
刚好周屹安点好了菜,给服务员拿去后厨。
他们也点了熏兔,还有灌汤包,牛肉汤,凉菜是凉拌莲藕和两个狮子头。
她都好久没吃过钟师父做的菜了。
熏兔是提前预制好的,所以先上的,就是熏兔。
兔肉的造型,跟她做的造型差不多,本来兔肉就算是野味儿,有些人就是不太能接受这些东西,所以就要把外观尽量做得好看,入眼。
总不能把兔子头龇牙咧嘴的支棱着,顾客一看先吓一跳,还怎么下筷子吃呢?
周屹安把兔肉撕下来,放到姜穗碗里。
“尝尝,这可是你带起来的时髦菜。”
自从临县领导来国营饭店尝了这道熏兔之后,对熏兔的味道赞不绝口,饭店领导就拍板决定,也要上新菜,上熏兔!
现在不只是他们西平县,就连周边县里,兔子的价格都连着翻了一倍!
姜穗心里美滋滋的,其实她也没想到,自己为了完成周屹安的要求,随手做的熏兔,竟然引起这么大的效应。
“那不是你从山里打得兔子,又说做什么熏兔?”
周屹安有点玩世不恭地笑道,“那你准备怎么谢我?”
姜穗啧了一声。
说他胖,他还喘上了!
“等你回城的时候,我送你一份厚礼。”
周屹安眼神忽明忽暗,继而自嘲地笑了笑,“你不是躲我吗?怎么又开始关心我的事了?”
姜穗嘴硬道,“我没躲你。”
“那你是巴不得我早点走?”
姜穗玩味的看着他,“别人听说要回城,乐都乐死了,你怎么瞅着还不高兴?”
周屹安侧头看着她,“在这里待了这么久,有感情了。”
正午的阳光撒在他身后,给他整个人都镀上一层金辉,他周身味道都变得暖洋洋的。
姜穗迎着他漆黑有力的双眼,呼吸有一瞬的紊乱。
她好像知道他说的有感情了,不只是说地方。
但又不确定,自己猜想的是否正确,是否是自作多情。
更不愿意沉陷在腻腻歪歪的感情里无法自拔,只要她不陷进感情里,就不会被感情欺骗。
她果断地说,“你在这里才待多少年?你在家乡生活了多少年?这里能比你的家乡还好?就因为有感情,你爹娘不要了?前途不要了?之前所有一切都能抛弃不要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