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辋旋转,压在石板上发出辘辘声响。
青天白日,大街上的行人却寥寥无几。
姜璃始终垂着双眸,不再与洛琤有任何交流。
洛琤也沉默着,凝视她许久。
狭长姝丽的长眸中,似藏着万千话语,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如波澜翻涌,最终只能恢复平静。
姜璃入宫后,见到的第一个人竟不是太子萧文灏,而是韩云宁。
她亭亭玉立地站在殿外的台阶上,看样子,似乎已等候多时。
韩云宁望着姜璃,第一次发自内心地对她微笑道:“妹妹,别来无恙啊。”
太子愚笨,摸不透睿王的心思,韩云宁却心如明镜。
她之所以阻拦萧文灏杀掉弘阳帝,是因为她明白,弘阳帝驾崩,下一个遭殃的便是太子。
她已无力改变这一切,也知道等待自己的将会是什么。
既然横竖都是死,何不为自己找个贴心的知己陪葬呢。
她与姜璃争斗许久,竟也生出几丝惺惺相惜之感。
若能与她共赴黄泉,也不算枉斗了这么久。
姜璃并未递给她一个眼神,也不打算搭理她。
她与韩云宁走到今日的地步,说不上谁对谁错。
她认为韩云宁有错,韩云宁又岂不是认为她错在先。
姜璃自韩云宁身侧擦肩而过,脚步没有停留,直接往殿中去了。
韩云宁嘴角则勾着意味深长笑意,始终未曾敛去。
洛琤把姜璃安顿在一处小院内,此处虽在宫中,却距离崇明殿极远。
院子他已经派人收拾过,所需物品一应俱全。
院门外,站着十几个身穿黑甲红衣的御林军。
姜璃淡淡瞅了一眼,心中冷嗤一声。
看这架势,只怕是一只苍蝇,也难以飞出这铜墙铁壁。
姜璃既不哭喊,也不吵闹,每日到了饭点,便有一名小宫女送饭进来。
偶尔她会和那小宫女说说话,问她叫什么名字,多大了。
回应她的永远是沉默。
偶尔觉得烦闷,她也会推开窗子,欣赏天边自由翱翔的飞鸟。
午后阳光正好,丝丝暖意照在她巴掌大的小脸上,晃得她有些睁不开眼。
算一算,今日已经是她入宫的第五天。
正当她愣神时,洛琤自院门外进来,两人隔着窗棂对望片刻,她别过头,关上了窗。
少年站在枯树下,垂于身侧的双手握拳,随即又缓缓松开。
“洛公子!”
一名身着胄甲的御林军作揖道,“太子殿下请您即刻过去。”
“知道了。”
洛琤应了一声,又抬起头,深深瞥一眼那扇紧闭的窗子,转头离去。
这天夜里,突然下起了雨。
寒风裹挟着雨丝,如鞭子般抽打在窗棂上,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
空气中弥漫着冬日刺骨的寒意,姜璃紧紧裹着被子,看着案几上昏黄的烛苗随风跳跃。
“嘭——”
一声巨响。
寒风肆意涌入,扑灭了屋中唯一的烛盏,眼前顿时陷入一片黑暗。
姜璃一惊,瞬间坐起身。
怛然失色地朝门口方向望去。
门外廊下的两只灯笼,一只已经被风吹灭,另一只则被风卷起,在空中凌乱飞舞。
借着那一丝摇晃微弱的光芒,她看清了来人,瞳仁骤然缩紧,冷汗从后背涔涔渗出。
——竟是萧文灏!
他抬脚跨入屋内,一双眼睛如同饿狼看到猎物一般,散发着幽幽光芒,死死地盯着她。
伴随着狂风涌入屋内的,还有阵阵浓烈的酒气。
姜璃手指愈发冰凉,因着恐惧,四肢都有些颤抖。
她慌忙从榻上下来,连鞋子也来不及穿,光着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
顺手抄起距离她最近的花瓶,握在手中,指向朝她逐步靠近的男人,“你别过来,不然,我就死给你看!”
院外的御林军并未离去,有人透过门框,向漆黑的院内张望一番,心中暗道不好。
那人谎称自己肚子疼,要去如厕,躬着腰捂着肚子匆匆离开。
萧文灏根本不惧怕她的威胁,“你要寻死?”
他的语气充满了讥笑,仿佛在听一个天大的笑话。
他步步逼近,每一步都带着令人窒息的惊悚,“好啊,你动手啊。”
姜璃绝望极了,捏着花瓶的双手抖得厉害。
在他面前,她根本就没有丝毫胜算。
自从进宫那一刻起,姜璃就没想过自己还能活着出去。
只是没想到,这一天会来得这样快。
她本以为,再等一等,或许沈北岐就能够回来。
可是...这到底是一场不切实际的幻梦。
她奋力砸碎花瓶,快速弯下身,伸手想要握住一片碎片,用来划破自己的喉咙。
指尖刚刚触到冰凉锋利的瓷片,便被人从后方紧紧揪住头发,仿佛要将她的头皮扯下来一般,向后猛力一拖。
萧文灏犹如拎着一只毫无反抗之力的小鸡,将她轻松地拎起,然后毫不留情地重重扔在地上。
她的身体就像被摔碎的瓷器,发出沉闷的撞击声。
后背和胳膊传来的阵阵钻心疼痛,骨头仿佛被硬生生地撕裂开来,痛得她几乎无法呼吸。
她顾不上身体的剧痛,拼尽全力朝着门的方向艰难地爬去。
那扇门此刻在她眼中,宛如生命的曙光,是她唯一的希望。
当她的手指即将触及门槛时,门却被人狠狠地关上。
仅有的一丝光亮,被隔绝在冰冷的门外。
“你本来就是本宫的太子妃,伺候本宫一番,也不算为难了你。”
萧文灏狰狞笑着,那笑声令她头皮发麻。
他紧紧抓住她的脚腕,像拖曳着毫无生气的物体,将她狠狠地按在食案上。
茶壶茶盏应声坠落,满地狼藉。
姜璃拼命挣扎着,然而双方力量悬殊,她甚至连结束自己的生命都做不到。
“放开我——”
“救命——”
她声嘶力竭地哭喊着,仿佛被卷入了一场无边无际的噩梦中,不断沉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