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还是姑娘第一次用这种冰冷的语气与她说话。
明显是在提醒她,不可背着她贸然行事。
罗芷当即点头道,“奴婢明白了。”
“还有…”姜璃垂眸道,“杜吏和杜新那边,你去交代一下,没有我允许,谁都不可擅自做主。”
“是!”
她将身子靠在车壁上,心中乱作一团。
她如今该去找谁,谁又愿意帮她呢?
三皇子萧文淙?
她在心中否决了,沈北岐一直小心翼翼地隐瞒着他与三皇子过从甚密的实情。
如果她向三皇子求助,难免会惹人遐想,让人觉得沈家与三皇子交情不浅。
虽然父亲的事情迫在眉睫,但不到走投无路之时,她决不能去找三皇子。
那么萧文渊呢,或者……洛琤?
萧文渊虽为睿王世子,但在朝中并无实权。
想要进入刑部地牢,光凭他一个世子的身份只怕有些难,狱卒抬出陛下来就能轻易挡回。
洛琤……他虽投靠了太子,但恐怕如今尚未得到重用,凭着他驸马的身份应该可以,但是……
她无奈地摇摇头,觉得都不太可行。
正消极之时,她蓦地抬眼,忽然间又想起了一个人。
——二皇子萧文澈。
就算刑部是太子党羽,以二皇子的能力,安排她进一趟刑部大牢应是不难。
即便姜家如今遭难,她仍是沈北岐的义妹。
看在沈家的面子上,萧文澈也会帮她吧?
想到此处,她让车夫调转马头,驶向二皇子的府邸。
雨停了,风中带着几分秋意。
这是她第一次来到二皇子的府邸,站在湿漉漉的台阶下,等待着门童进去通报。
不一会儿,门房的小厮出来了,弯腰笑道,“姜姑娘,我们殿下请您进去。”
“多谢。”姜璃微微颔首。
在即将进入大门时,小厮将罗芷拦了下来,“姜姑娘,这是皇子府邸,一般人可不能进去。”
罗芷焦急地朝她摇摇头,“姑娘不可……”
她一个人进去,若遇到危险该如何是好?
这可是皇子府邸,就算杜吏和杜新都不能及时出手相救。
姜璃轻轻摇头,“无事,你在这等我。”
不顾罗芷的轻声呼唤,姜璃跟着引路小厮穿过几道月门,来到了花园中。
湖边有一座八角亭,亭中坐着一名身穿紫衣的男子。
炉子上的茶壶正“咕嘟咕嘟”作响,白烟弥漫,让人看不清他的神色。
小厮将她带到凉亭前,便躬身退下了。
萧文澈笑着为她倒了杯茶,“姜姑娘真是稀客,快请坐。”
姜璃款款屈膝行礼,“小女岂敢与二殿下同席而坐,今日前来,是有事相求于二皇子。”
萧文澈又怎会不知她的来意。
与其白费唇舌,倒不如打开天窗说亮话,也可省去不少周旋的时间。
见她执意站着说话,萧文澈也不勉强。
“姜姑娘此来,可是为了令尊之事?”
萧文澈抿口茶,和声说道,“只可惜,这是父皇亲口下的谕旨,本王神通有限,恐怕是爱莫能助了。”
对于二皇子的婉拒,姜璃早有预料。
既然要求人,自然要有个求人的态度。
总不能你轻飘飘两嘴一张,人家便轻易应下,毕竟二皇子也不是什么善人。
她轻捻裙摆,缓缓跪下。
秋雨初停,湖面雾气氤氲。
她素手轻扶潮湿的地面,叩头行礼道,
“小女明白此事让二殿下为难了,但还请殿下为小女周旋一番。如今天气转凉,地牢中更是阴冷刺骨,恳请二殿下允许小女到刑部大牢,为父亲送些衣物。”
萧文澈眉尾微挑,倒是高看了姜璃一眼。
从前的她,对人总是冷若冰霜,一副淡漠疏离的模样。
仿佛没有什么事,能真正让她乱了阵脚。
看来,再要强的人,也终有软肋。
如今姜闽之虽已入狱,但父皇尚未颁布处置他的圣旨。
姜家的命运究竟如何,还是个未知数。
倒不如趁此机会卖个人情,万一姜家能化险为夷,日后也可为己所用。
更何况,沈北岐的面子他还是要给的。
想到这里,萧文澈连忙将姜璃扶起,宽慰道,
“姜姑娘这是何必呢,你我也算沾亲带故,既然姑娘开口了,这点小事本王自然会帮忙的,何必行此大礼。”
姜璃默不作声地将手臂抽回,微微欠身道,“多谢二殿下。”
萧文澈大手一挥,招呼着守在湖畔的小厮过来,“带姜姑娘去找鲁大。”
小厮应了一声,赶忙上前带路。
鲁大其名不扬,只是刑部地牢中的一个小小牢头罢了。
官虽然不大,带个人进地牢片刻却是易如反掌。
此时,外面刚下过一场雨,地牢内更是阴气逼人,潮湿幽暗。
一阵“吱吱”声响,有老鼠在脚下急速穿梭。
姜璃不禁脚步一顿,待老鼠没了踪影,才又加快步伐,紧紧跟上鲁大。
鲁大手中提一盏昏黄的灯笼,灯笼的光忽明忽暗,他轻声嘱咐道,
“姑娘,等会进去后动作要快些,若是被发现了,你我可都小命难保啊。”
“知道了,多谢大人。”
姜璃抱紧手中包袱,从荷包中摸出一枚银锭来,“这点子心意,请大人喝茶,还望大人莫要嫌弃。”
鲁大没有推脱,直接将银子塞进腰畔,带着她来到关押姜闽之的牢房前。
打开门锁后,鲁大便匆匆离去。
走时还将那盏灯笼留在了门栏上。
中年男子只穿着一件单薄的灰色中衣,坐在干草堆上,背对着她。
鞋底踩在草堆上发出悉碎声响。
男人听到响动,缓缓转过身来。
借着昏黄的灯光,姜璃看清他的面容,在父亲面前蹲下身,轻声唤道:“父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