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绕过屏风,直接走出帷帐,迅速闪身自窗处跃进了旁侧沈璃的帐中。
她还没有回来,帐中一片黑暗,静悄悄的。
沈北岐站了片刻,寻了把椅子坐下,也不知道她刚才看到自己抱着琳琅,有没有生气?
随即,他又觉得自己有些可笑。
她为何会生气?
那厢,洛珏挠着头,欲哭无泪,英勇就义的抽出腰带,在黑暗之中代替沈北岐,将琳琅压在身下。
那个杀千刀的!!
他洛珏还是个黄花男啊!黄花男!!
梁博守在帐外,愤愤不平跟岳阳抱怨,“洛公子不想去,主子应该让我去啊!”
这等好事,主子竟然也不想着他点,好歹他也随着主子东征西战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
岳阳上下扫他一眼,“你这体格,与主子差的太多了,会露馅。”
梁博咂咂嘴,瞬间无话可说。
不就是胖了一些,早知道有这好事,他就减几斤肥肉了!
帐中刚开始传出动静,就有几道人影偷摸凑近,岳阳与梁博对视一眼,立即噤声。
太子的人守在暗处,就是要看一看,沈北岐是真与琳琅春宵一度,还是为了替三皇子解围,故意做的一出戏。
洛珏按照沈北岐的说法,不仅要弄出动静来,还要弄出大动静来!
不过,这动静确实有些大了……
隔着两层帐布和中间十几步的距离,还是能够隐约听到一些。
沈璃靠在帐角,听着此起彼伏的,令人难以启齿的声音,后背有些僵。
面前青年倒是神色自若,他凑近她耳畔,低声追问,“告诉我,你为什么哭?”
是不是因为她看到了他抱着琳琅?
是不是因为她以为,在帐中与琳琅温存的人是他?
“因为...”
她不知该如何说。
他抬起她的下巴,凝视着她的眼神,仿佛要透过她的眼眸,望进她的心底。
或许,他在她心中,也是与众不同的。
或许,在她心中,他也是有一席之地的。
“因为什么,你说啊...”
他呼吸有些急,沙哑的声音似带着勾魂的咒语,让她本就晕乎乎的脑子更加飘忽不定,仿佛置身于云雾之中,无法自拔。
夜幕低垂,风清月明。
不时有欢笑声随着晚风袭入帐内,远处篝火旁,不知谁在唱歌。
“蒹葭苍苍,白露为霜,所谓伊人,在水一方……”
在这样昏暗的环境中,在这狭小的空间中,隔绝了外界的一切喧嚣,他的眼中只有她,只看得到她。
他慢慢凑近她,唇瓣几乎就要贴上去。
滚烫的鼻息越来越近,沈璃怔怔看着,一时不知如何是好。
如果没有午后的那番谈话,她此刻都要生出一种与他两情相悦的错觉来。
她向来是没法抗拒他的,喜欢与他的每一次靠近,喜欢与他的每一次肢体相触。
可是他喝醉了,就像上次一样,因为他醉了,所以才有了那一夜之情。
若是他是清醒着的,定然不会碰她。
她咬着牙,逼迫着自己推开了他。
飘忽的火光映亮他诧异的双眸,她平稳一下急促的心跳,强装镇定道,“因为…洛琤他惹我生气了,所以我才会哭。”
心头倏然涌起阵阵酸涩,他眸中似有水光闪耀,“因为洛琤?”
“嗯。”她轻声回应。
周围越发的静了。
半晌过后,黑暗之中传出阵阵轻笑声。
那笑声极具嘲讽与不甘,他笑着退后两步,与她拉开一段距离。
他差点就要以为,她的眼泪是为自己而流。
火光闪烁中,她的轮廓模糊又清晰,明明近在咫尺,却又遥不可及。
到底是时间不对,还是他们无缘?
看来,她已经考虑清楚了,在他和洛琤之间,选择了洛琤,在喜欢与适合之间,选择了喜欢。
或许,是他太过自负。
他凭什么认为,他比洛琤更适合她呢?就因为,她早已是他的人?
说到底,他是一个伤害过她的人,又有什么资格,让她抛下洛琤,来选择他呢?
“你想嫁给洛琤吗?”他艰难开口问道。
嫁给洛琤?
不可否认,在今夜,她确实动了这样的想法。
因为无论从哪个方面来看,洛琤都是最适合她的人。
见她沉默不语,沈北岐心中已然有数,垂于身侧的双手紧紧握拳,他哑声说道,“好,我会成全你。”
岳阳在帐外轻声唤道,“主子,太子的人走了。”
“你好好休息,我们明日一早起身回城。”
他的声音恢复了清冷,似乎刚刚的柔情似水,都是她的一场错觉。
说完,他大步从她身侧离去,脚步声渐渐走远。
她愣神片刻,急忙起身追出去,却早已看不到他的人影。
岳阳仍旧守在帐外,帐内的动静仍未停歇。
……
昨日还阳光明媚的天气,今日一早却变得阴沉起来。
乌云压得很低,似乎在酝酿着一场大雨。
沈璃出来时,沈北岐正站在马车前等候,鸦青色的袍角随风烈烈作响,明明是夏日,却添了几分秋日萧索之感。
她走上去,欠身行礼,抬起头却发现,他的视线一直落在自己的唇畔。
昨夜灯火昏暗,他并未发现,她的唇上带着伤口。
瞧着,像是被咬破的。
他心猛地一沉,昨夜他想要吻她时,却被她拒绝了。
那么她嘴上的伤……
“你的嘴唇,是怎么回事?”
她抿抿嘴唇,略微有点难堪,总不能说实话吧?
她在帐外听墙角的时候,一时心郁难忍自己把自己咬破了?
“那个...不小心碰到了…桌角。”
她这副心虚躲闪,遮遮掩掩的样子,在沈北岐看来却另有深意。
难怪她昨夜说,洛琤惹她生气了,她才会哭。
原来,是因为他...吻了她么?
沈北岐闭上眼睛,遮去眼底翻腾的情绪。
这一次回城,沈北岐并未与沈璃同乘马车,她与紫鸢坐于车厢中,依旧由梁博驾车。
他和岳阳一同驾马,走在马车前头。
马车刚走出不远,洛琤便驾马追了上来。
听到有人唤她名字,沈璃撩开窗幔,露出一张小脸。
洛琤看她片刻,笑着说,“萧文渊说兴安坊新上了一出折子戏演的不错,看你们哪天有空,咱们一块去瞧瞧。”
你们,当然是说她和沈芷嫣。
“嗯,我回去问一下二姐姐。”
“那就城里见了!”
少年瞥一眼沈北岐,眸光中似有深意,随即一挥马鞭,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