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2章 痛哭一场

人往往就是这般奇怪。

在无人问询时,即便受到再大的委屈,也能忍咽的下去。

还能佯装出一副全然不在意的模样。

可一旦感受到亲人的关怀,那些被强行压抑、深埋在心底的负面情绪,就会如决堤的洪水般,瞬间汹涌而出。

眼眶蓦然泛红,几乎是在片刻之间,她的泪水如滴落的雨珠,一颗颗失控落下。

她紧紧抿着嘴唇,还在强忍着不想哭出声来。

下一刻,姜承将她紧紧揽入怀中,如同儿时那般,轻轻拍打她的后背,

“阿满乖,兄长回来了,不管你受了何种委屈,兄长都会为你讨回公道。”

怀中人刚开始是轻声呜咽,随后哭声愈发凄厉。

纤弱的肩头抑制不住地颤抖,仿佛要将多年来埋藏在心底的苦楚都化作泪水,一并发泄出来。

秋雨绵绵不绝。

凉风挟裹着雾气,打湿贡院门前两盏高挂的红灯笼。

姜承一手撑着油纸伞,另一只手轻抚妹妹的后背,眼圈也跟着微微发烫。

站在一侧的罗芷看着这一幕,心中也不禁有些酸楚。

平日里,姑娘看似波澜不惊,遇到任何事情都能从容应对。

可说到底,她也只是个十六岁的姑娘罢了。

这般纵情痛哭一场也好。

能将心中压抑的情绪尽数释放,心情或许会舒畅一些。

贡院门前人来人往,不时有马车停下,又不时有马车接上人离去。

来往的路人看到他们兄妹皆好奇不已,却无人胆敢上前询问。

姜承耐心安抚着她。

一直等到她哭得累了。

声音逐渐变小,在淅淅沥沥的雨声中,几近湮没。

她抽泣着,从兄长的怀抱中挣脱出来。

望见他胸前被泪水浸湿的一圈痕迹,又不禁破涕为笑。

她举起手背正欲擦泪,却被姜承制止。

“这样痛哭一场,是不是好多了?”

姜承接过罗芷递来的手帕,为她拭去脸上的泪痕,“走吧,我们回家。”

“嗯。”姜璃轻声应道。

姜承小心翼翼地避开她受伤的手,将她扶上马车。

马车在湿漉漉的石板路上缓慢前行,仿佛承载着他们沉甸甸的心情。

她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一一解释清楚,担忧道,

“只是,如今又过去了几日,皇上仍未下旨放父亲出狱,案子调查到何种程度,我也是全然不知。”

姜承修长的手指垂在双膝上,听到她云淡风轻的说自己在京兆尹受了攒刑时,手指蓦然收紧。

视线重新落在她包着纱布的手上,他心口揪的厉害。

他前脚进贡院,后脚父亲就被下狱。

可见背后之人算计的多准,就是要姜璃独自一人奔波面对,要她受这份苦楚。

他叹口气说道,

“阿满,如今为兄既已回来,剩余之事自有我去处理,你无需再操心,安心养伤即可。”

其实,明明有更为妥帖的办法。

三皇子即便再不得宠,将她收集的证据和供词呈交给陛下,还是可以轻而易举做到的。

可她却执意不肯。

宁愿前往京兆尹敲登闻鼓,承受这一顿责罚。

他不禁感叹,妹妹这般倔强的性子,与母亲如出一辙。

凡事都想尽己所能,不愿依赖他人。

说到底,还是他无能。

“阿满,兄长会努力的。”

姜璃抬头看他。

车窗外雨声滴答,车轮辘辘声不绝于耳。

姜承郑重其事向她许下承诺,“以后,为兄会加倍努力,让阿满能够毫无顾忌地依靠。”

她微微一笑,“嗯,我相信兄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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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如墨,漆黑一片。

北林军营地内,火把熊熊燃烧,宛如火龙舞动。

刚刚经历了一场惊心动魄的恶战,营中处处可见绑着绷带的将士。

有的头部缠着绷带,有的断了腿脚,还有的满身是血,被担架抬至军医处紧急救治。

主将营帐中,一名身着银盔黑衣的冶丽男子坐在上首位置。

他抬起漂亮的双眸,眼风淡淡扫过,透着几分令人不敢小觑的肃穆与威严。

那是为将者独有的杀伐之气。

“沈国公,您竟敢不顾咱家传达的圣谕,执意在庐州五十里外驻扎数日。如今,北夷人早已设好防备,您身为一军之将,难道不懂得出其不意、攻其不备的道理吗?”

一位身着湛蓝深衣的男子坐在下首位置。

男子面白无须,翘着二郎腿,轻抿茶盏,流露出满脸的不屑,

“眼下战势惨烈,两月之期将至,如果国公爷还是无法攻下庐州,陛下怪罪下来,这责任又该由谁来承担呢?”

洛珏刚想开口与之辩驳,沈北岐轻轻递过去一个眼神,他只好把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真是可恶,一个不上战场的阉人,每天竟在这军营里狐假虎威、指手画脚!

还真把自己当根葱了?

洛珏毫不掩饰眼中的厌恶,朝他狠狠地翻了个白眼。

“就算陛下怪罪,也绝对不会牵连刘公公您的。”

坐在营帐中的这位男子,正是弘阳帝的贴身侍从,宫里的太监总管刘全。

当初沈北岐到北境后一直按兵不动,陛下先是派人催促。

眼看着沈北岐仍旧无动于衷,又派遣自己的亲信刘全前来监督。

由此可见,陛下对收复三洲一事是何等重视。

“至于您说的不顾圣谕,”

沈北岐淡淡说道,“行军作战,本就需要深思熟虑、精心谋划,难道公公认为,打仗便是到了位置,双方直接拿把刀互砍吗?”

洛珏差点笑出声来。

刘全把手中的茶盏放下,站起身来,抚平衣服上的褶皱,

“咱家确实不懂,但两月的期限马上就要到了。如果国公爷还不能攻下庐州,咱家也只能写信禀报陛下。”

“至于…陛下要惩罚谁、如何惩罚,陛下自然会有定夺。”

说完,刘全掀开门帘走了出去。

洛珏气得脸色发白,“陛下这是什么意思?派个阉人每天在这里说些乱七八糟的,他懂什么是打仗吗?还有陛下,他到底——”

“慎言!”沈北岐睨了他一眼,“小心祸从口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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