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世间之人,皆有两面性,不论是你我,还是他人都是一样的。那些人作恶在前,你想要紫鸢报仇 ,又有何不可?”
话虽如此,可……
这世间有哪个女子,愿意被最爱之人,看到自己最不堪的一面呢?
他垂眸片刻,想了个折中的法子,
“不如这样,我把我做过最残忍恶毒的事告诉你,这样我们就扯平了,以后谁也不能嫌弃谁,好不好?”
他做过的最残忍之事,整个南吴人都知晓。
火烧北夷一城,焚烧北夷战俘与良民数万。
这是他一生的污名,也是他成为威名赫赫的镇国公的开端。
“你不说话,我就当你默认了?”
沈北岐勾唇浅笑,调整一下坐姿,让怀中人能够靠的更舒服一些。
“那一年,父亲战死北境,身首异处,将士去寻,却只寻到他半具遗骸,送回江都城……”
思及陈年旧事,他喉结微动,眸光渐渐暗了下来。
身为将帅者,不可对敌国之人心生怜悯。
而老国公沈传林,便是犯了兵家大忌。
对一名闯入军营之中的北夷孩童起了恻隐之心。
擅闯军营者,杀无赦。
何况是敌国之人。
可对方只是一名稚嫩的孩童,一问尚不足六岁。
本着不欺妇孺弱小的仁心,他不顾众人要将孩童斩杀的提议,执意将其放还至北夷国。
可北夷之人,惯爱以弱小博取同情,那名孩童便是一手调教出的细作。
北夷人因此摸清了南吴军帐位置,当夜便趁夜偷袭,放火烧了他们的粮草库。
粮草一毁,兵将没了补给来源。
新的粮草送来,还需要一些时间。
北夷赤火军趁着南吴北林军力弱,三天两头举兵来犯,最后更是两国结盟倾巢而出,剑锋直指北境边城要塞楚州。
饿着肚子将近十天的北林军,如何能抵挡的过北夷赤火军的铮铮铁骑?
那一仗,楚州虽未失守,北林军却死伤惨重,元气大伤。
沈传林老国公,也死在那一场战役中。
沈北岐眸中闪过一丝狠厉之色,抚在她后背的双手逐渐握紧,手背青筋凸起。
若不是从凉州送往楚州的补给半道被截,北林军何至于凄惨至此!
若不是有人与北夷人里应外合,父亲又何至于死无全尸?
胸腔似燃起团团怒火,沈璃听着他的心跳变得急促,疑惑抬头,“然后呢?”
他长长的叹出一口气,哑声笑了笑,略带自嘲地说,
“后来,我求陛下将兵权交给我,重新杀回北夷边城,趁夜将火油洒满全城,加之火药为辅......半数北夷人因我而葬身火海,也算为父亲报仇雪恨了。”
他还记得那一夜,北夷边城中,一场大火冲天而起,照亮了整个夜空。
火势迅速蔓延,吞噬了无数房屋和生命。
北夷百姓哭喊声震天,然而他的眼神却冰冷如霜。
他转身离去,身后是一片火海。
这一把火,不仅烧毁了北夷一城,也彻底烧毁了他心中的仁慈。
从此,他背负着恶名,成为了令人畏惧的镇国公。
沈璃微微皱眉,他这番话讲的不明不白,避重就轻。
根本就无法完整地串联起来。
她按下心中的疑惑,接话道,“两国交战必有一伤,在你的立场下,心疼北夷人,就是对南吴百姓残忍。”
正如沈老国公,一时心善险些铸成大错。
北夷与北里两国是兄弟国,素来以残暴闻名,所到之处烧杀掳掠,妇孺皆遭其毒手,无一幸免。
如果当初楚州一战败了,北夷人攻入楚州。
难道,他们会善待生活在楚州的南吴百姓吗?
肯定不会。
沈北岐静静看她片刻,眸中似藏着千言万语,良久,他抬手抚上她脸颊。
“原来你也懂得,立场不同决策不同的道理,那为何到了自己身上,就这般看不明白呢?”
“我没有看不明白。”
沈璃拉下他的手。
她只是不想被他知道,仅此而已。
“阿璃,真正爱一个人,是要爱她的好,也爱她的坏。”
沈北岐垂眸看她,声音很轻,“在我面前,你永远不需要伪装,做你自己就好。”
“无论你想要做什么,对的也好错的也罢,只要是你想做的事儿,就只管放手去做!”
她双手拢在一处,不停搓着指尖,“你会不会觉得...我很恶毒?”
“想听真话还是假话?”
她睫毛轻颤,嗫嚅道,“...真话!”
“真话就是...”
他微微挑眉,声音里拖着长长的尾音,“我们阿璃这般厉害,以后嫁与我为妻,我可不敢轻易纳妾了。”
“谁要...嫁给你!”沈璃脸颊微烫。
“当然是你,姜大人今夜已经回城,明日一早进宫见驾后,我会即刻上门提亲!”
父亲回城了?
“这么大的事,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
“还有一件更大的事,你恐怕也不知道。”
“什么?”沈璃疑惑问道。
“你兄长,要娶薛家嫡幼女为妻。”
薛家幼女,薛灵!?
她目瞪口呆,这才短短几个时辰,发生了什么天塌地陷的大事么?
沈北岐眸光流转,心中思绪万千,今夜之事,必然是太子故意为之。
想来,他应该查到了姜承的真实身份,所以才会设下此局。
试想,姜闽之尚未入宫见驾,他的儿子便在洛家婚宴上言行有失,损害薛家幼女声誉。
届时被御史递几道折子,参他一本教子无方之罪,只怕短时间内,弘阳帝也不好将其提拔上位。
幸好,薛家人愤怒之时,薛家姑娘站出来,声称她是不慎落水,而姜承则是为了救她。
且不说这话说出来有没有相信。
毕竟谁都没见过,一个不通水性的人还要去下水救人。
但薛灵这样一说,最起码姜承不必背上恶名,若要将此事完美解决,还需将薛家姑娘娶回家中。
“奇怪了…”
沈璃喃喃道,“她明明被兄长带回了客房,他兄长又明知她身中媚药,为何不将她带回家中,却还要任由她在园中乱逛?”
“她中了媚药?”
这事,沈北岐倒是真的不知。
沈璃点点头,“若我没猜错,那药,原本是下给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