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凉棚下歇了片刻,沈璃的脸色总算恢复了一些,不似刚才在阳光下那般嫣红。
萧文渊几次想站起身来前去看看情况,都被沈芷嫣重新按了回去,
“洛大表哥与我兄长都在,洛琤他不会有事的,你腿都伤了,还是先照顾好自己吧!”
萧文渊有心想去帮一下好友,但听了沈芷嫣的话,也只得作罢。
沈璃捧着茶水,视线一直望着远处那群人,回想起适才洛琤的反常,这才发觉出一丝不对劲来。
他为何要将自己扑下马?
虽然想不明白其中更多的细节,但她可以肯定的是,一定与那个梁阳荣有关。
她忽然又想起梁阳荣身上那枚福鼠吊坠来。
福鼠与鹃鸟虽然不大相同,却也有共同之处的,便是都有翅膀。
而且,梁阳荣身上的吊坠她适才仔细打量过,是一枚张着翅膀的黑玉福鼠,如果说...是紫鸢看错了呢?
紫鸢曾说过,她是远远瞧着,那枚黑玉吊坠像是鹃鸟形状。
如果她当时距离足够远,又只是略略扫了一眼福鼠张开的双翅,有没有可能...会将福鼠错认为鹃鸟?
紫鸢浑身是血的样子在她脑海中再次浮现,她下意识的握紧手中茶杯,再次望向马球场上那个可疑的背影。
梁阳荣,他会是万花楼真正的东家吗?
沈璃确认与他往来无怨,近日无仇。
如果他就是万花楼真正的老板,那他为什么要将紫鸢掳走?
还要逼问紫鸢,她与沈北岐之间的事?
令她感到意外的是,梁阳荣竟回过头来遥遥望了她一眼,随后便大步朝她所在的方向走来。
沈璃心中微哂,刚才还说摔断了腿,现下便已经痊愈了?
不消片刻,梁阳荣便来至凉棚前,止步于台阶之下,眉头紧紧皱着,像在酝酿着什么情绪。
萧文渊吃着葡萄,率先出声问道,“梁兄,你可有事?”
梁阳荣没有抬头,但依旧能看清满脸的羞愤之色,只见他像豁出去一般撩袍双膝跪下,朝沈璃坐的方向,重重的磕了三个响头。
沈璃霎时惊住了。
萧文渊嘴里的葡萄都滚了出来,紫色的果子顺着台阶‘咕噜咕噜’滚到地上,恰好停在梁阳荣的双膝前。
一时之间静悄悄的。
众人面面相觑,活像大白天见了鬼。
杏萍悄悄俯身至她耳畔,一手遮住唇畔,“姑娘,他这是在干嘛?”
沈璃哑然,她也很想知道,这人是在干嘛!
难不成是适才从马上摔下来,摔坏了脑子?要不然就是觉得她长得像菩萨,想拜上一拜?
梁阳荣后背僵硬,垂于袖笼中的双手下意识握紧。
四面八方投来无数道鄙夷的视线,像一把把锋利无比的尖刃,将他往日的自尊与傲然撕了个粉碎,令他觉得难堪至极。
这是太子亲口下的命令,要他跪下向沈三姑娘赔罪,此事便可就此了结。
否则,沈北岐手中人证物证俱全,真要闹到陛下面前,他也讨不到好!
事已至此,他只能怪自己思虑的不够周全,一时冲动才将自己置于如此耻辱的境地。
“只下跪磕头就行了?”
洛琤走至跟前,双手抱怀立在一侧,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模样,“道歉呢?”
他嘴角挂着戏谑的笑意,适才兄长做主,将他与梁阳荣之间的赌约作废。
他们之间的赌约可以作废,但他欠沈璃的道歉,一句都不能少!
梁阳荣瞪大的双眸中血丝密布,恨不能将后槽牙咬碎,他深呼吸一口气,大声说道,
“是梁某小人行径,险些伤到沈三姑娘,梁某在此向沈三姑娘致歉,还望沈三姑娘大人不记小人过,原谅梁某无知冒犯!”
说罢,他又将身子伏低,重重磕了一个响头。
沈璃,沈北岐!
梁阳荣额头贴在地上,手下的青草被他狠狠揪断。
他在心中暗暗立下毒誓,有朝一日,他定要一雪前耻,若不报今日之仇,他梁阳荣誓不为人!
......
这样一场闹剧下来,众人也没了在这打马球的心思,起身准备回城。
沈璃四人走在前面,而沈北岐与其他人则是远远落在她们之后。
洛琤若有似无地朝后瞟了一眼,看到沈北岐青色的身影后,心中微动。
他暗戳戳挪至沈璃身侧,做好心理准备之后,指尖轻轻触碰她的袖笼,顺着丝滑的布料慢慢挪一挪,一点一点挪至她的手腕上。
沈璃不解看他,明丽的少年咧嘴一笑,别别扭扭地挠挠头,羞赧中又带着几分腼腆。
移动的指尖又触碰到她细白的手背,沈璃反手轻拍他手背,制止了他下一步的动作。
后面跟着那么多人呢,当别人是空气吗?
这样细微的打情骂俏,旁人一眼便能瞧出端倪来。
沈北岐见状眸光微闪,随后又淡淡收回视线。
倒是走在他身前的萧文灏见着此景,眉头轻挑,双眸中闪过一丝意味深长的冷笑。
洛珏只觉情况不太妙,与三皇子彼此对视了一眼,两人各怀心思,终究是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向沈北岐与皇子们告辞后,萧文渊带着沈芷嫣去游湖,而洛琤则带着沈璃回到江都城中,来到了兴安坊。
沈璃以为洛琤又要带她去雅乐轩看戏,不由得顿住脚步,“我不想去看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