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
萧文灏将殿中所有能砸的东西都砸了个遍。
高忠战战兢兢伏在地上,耳边又传来花瓶破碎的声音。
“不是说,这件事情做得万无一失,绝无任何把柄能被人抓到吗?”
萧文灏咆哮道,一脚将花架踢翻,泥土伴着瓷盆跌落在地,发出沉闷声响。
“这就是他们说的万无一失?”
梁国公是太子外祖,又一向拥持他。
梁国公如今已是难逃国法,萧文灏又岂能不受百姓唾弃?
只怕多年来苦心经营的好名声,都将毁之一旦。
今日早朝,弘阳帝便当着文武百官的面,将他狠狠斥责一番。
高忠微微抬头道,“殿下,桐乡一事本是死无对证,即便那女子告御状,也只是空口无凭,难成气候。”
“这坏就坏在,国公爷当时留了一个活口...据说是他未婚之前便有的私生子,被沈北岐寻到了,也不知用了什么法子,竟能说通他上殿指责生父。”
“愚蠢!”
萧文灏怫然甩袖,在榻边坐下,
“一个私生子而已,就算杀了还能再生十个百个,他竟如此拎不清,真让本宫失望!”
他越想越生气,想起沈北岐来,恨不得将后槽牙都咬碎掉。
“沈北岐!他终究还是站到了老二的阵营!”
即便跪在地上,高忠仍旧躬着腰,突然想起一件事来。
“殿下,据影卫的人来报,那沈家的三姑娘,原来竟是姜闽之的女儿。”
“你说什么?”
萧文灏惊讶道,“沈璃是姜闽之的女儿?”
“不错!”
高忠点头道,
“沈北岐之前一直瞒得很好,是以无人能查到她到底是何出身。但是最近国公爷却派人放出了消息来,说沈璃原名姜璃,乃是姜闽之的亲生女儿。”
姜闽之的女儿?
太子双眸微微眯起,若有所思的站起身来,“你说,是他特意放出的消息?”
“正是。”
他慢踱两步,靴底踩在碎裂的瓷器上‘咯吱’作响。
冗长的沉默过后,他倏地冷笑一声,沉声道,“有意思!”
......
晨起还阳光明媚的天气,过了午时,忽然就起了风。
清晖院中。
墙角处的桐花树枝随风摇曳。
簌簌落下的花瓣被风卷起,在空中翻飞如雪。
杏萍撩帘进来,笑道,“姑娘,您兄长来看您了。”
兄长?
沈璃合起手中书册,忙道,“还不快请进来。”
姜承依旧穿着一身深灰色的素色衣袍,将他本就清癯的身形衬托的更加修长。
“兄长,”
沈璃迎上前屈膝行礼,“兄长怎么来了?”
“怎么,不欢迎我来?”
姜承一边笑着打趣,一边朝屋中四处打量。
她所住的院子虽然不大,却布置的很是舒适。
足以看出她在沈府,从未受到过丝毫薄待。
沈璃唇角泛起笑意,“兄长这说得什么话?妹妹巴不得你日日都来,快坐。”
罗芷奉上茶水,与杏萍一块退出屋内。
姜承在榻边坐下,问道,“你这两日也不回家,难不成打算一辈子不回去了?”
“才不是这样...”
沈璃在小几另一侧坐下,解释道,“只是妹妹最近几日...没顾上。”
她心中仍旧别扭着,姜承也不戳破,端起茶盏呷了一口茶,
“今日我来,是特意来拜谢沈夫人的,顺便告诉你一声,父亲要你今夜回府用饭。”
“父亲不是说要亲自来吗?”
“父亲刚刚上任,各种杂事繁多,他又久不在朝堂,处理起来难免有些吃力,实在抽不出空档来,这才命我替他前来。”
姜承没敢告诉她,邹氏原本是准备一起来的,父亲那边也应允了。
若不是他极力反对,只怕今日邹氏便要以姜家主母的身份,来沈府作客了。
姜承在心中默默叹了口气,继续道,
“陛下赐给父亲的府邸已经下来了,我们从凉州回来,行李本就不多,这两日就会搬过去。”
他看一眼垂眉敛目的沈璃,轻声道,
“你的院子我会派人给你收拾好,你也该回姜家了。”
“兄长…”
沈璃嗫嚅着问,“你心中…就从来没有一点不舒服吗?”
姜承抿唇一笑,他在凉州时,便觉得那邹氏居心不纯,也曾竭力反对过。
只可惜都是无用之功罢了。
“人生来就是独立的个体,尽管我们与父亲有着血缘亲情,终究无法伴他一生…”
他语气微顿,继续道,“况且,与父亲而言,我们与邹氏终究是不同的,若是母亲在天有灵,想必也不会反对。”
沈璃默然。
这个道理她不是不明白。
她也不反对父亲寻一个知冷知热的女子,来照顾他的生活起居。
可父亲却是执意要将邹氏扶为正妻。
像看透她心中所想般,姜承温声劝解道,
“我明白你心中是何想法,你也该为父亲多想想。”
沈璃转头看向他。
“我们姜家在长洲是百年清流世家,父亲自小受人追捧,后来又成为西派学子之首,半生顺风顺水。”
姜承嘴角泛起一抹苦笑,
“可到了凉州之后,他受尽冷待,自尊心极度受挫……”
沈璃听明白了。
邹氏当时出现,对父亲而言,不只是多了一个照顾他衣食起居的人。
更是让他重新感受到被尊重,被需求,被人捧在云端。
与姜闽之而言,邹氏在他困境时愿意委身于他,为他生儿育女。
他如今翻身起复,又怎能弃邹氏于不顾,只将她纳为妾室呢?
“我明白了。”沈璃点点头。
“还有,我与薛家幼女已经定下了婚约,届时你也该见见你这位新嫂子。”
“这么快?”
沈璃愕然,兄长并不知道,她与薛灵其实早已相识。
“那一夜到底发生了什么?”她问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