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她!”楼邵忽然高声道?。
沈烛音一愣, 怔怔抬头。
三人的?目光均投向强装镇定的?楼邵。
楼邵握紧了手里的?刀,面无表情, “是我?, 她是被吓哭了。”
沈烛音懵懵的?, 不知他为何如此?, 虽然她进来之前便有意将他拖下水, 以保自身?周全,但没想到他会这么配合。
谢濯臣无心究其原因, 解下沉烛音弄脏了的?斗篷,顺便用其擦干净了她的?手。
“你为什么要杀谢尚书?”二皇子愠怒,“你可知他是父皇下旨收押,你怎么敢……”
“殿下!”
谢濯臣扬声打断他的?质问,“不是说好,国库一事?及其钦犯都交由?臣处理吗?”
二皇子眉目凛然,无声表达不满。
僵持片刻,他还是道?:“罢了,你办事?,本?宫自然放心。”
谢濯臣偶然摸到了沈烛音身?上的?火折子,又抬头看了一眼谢征的?尸体处,那脚底下有一堆灰烬。
他满是疑惑,但没有说话,顺手将沾满血腥气的?斗篷当场烧掉,再将沈烛音横抱起,与二皇子擦肩而过。
离开诏狱时,沈烛音被他用外?袍遮了脸,直到进了马车他才掀开。
见光后她目光躲闪,即便谢濯臣为了给她擦脸,强行捏起她的?下巴,迫使她抬头,她也垂着眉睫。
“别想了。”
谢濯臣心里叹了口气,“我?不问就?是。”
他将外?袍给她披好,摸着她的?头发,“我?们?回家。”
沈烛音渐渐缓和情绪,偷瞄他神情,被一直注视着她的?谢濯臣逮个正着。
刚刚平复的?心立刻又慌了起来,她急忙别开脸。
谢濯臣一路都未曾多言,只?是渐渐将她拢到怀里,揉着她的?脑袋安抚。
下车之时,沈烛音才知他所说的?“回家”是指回谢家。
见她在门口迟疑,谢濯臣道?:“谢征已死,谢家便是我?做主。”
沈烛音知道?,但她现在毕竟还是卢府的?小姐,还有婚约在身?。
犹豫半晌,她小声道?:“不合适。”
“我?说合适就?合适。”
谢濯臣与她保证道?:“无论何事?,我?都能处理。”
沈烛音沉默,被他拉着进了谢府。
当晚,谢征身?死的?消息便传回了谢府,府里上下自危。
“父亲在的?时候他都不把我?们?当人看,现在父亲走了,我?们?还能有什么好下场!”
“可是我?们?还能去哪?”
“去哪都比留在这里等死得好!”
谢家乱成一锅粥,大门不知何时换了看守,一个人都不放出去。
彼时沈烛音刚刚沐浴完,穿着白色寝衣,抱膝坐在美人榻上,盯着自己裸露的?双脚发呆。
谢濯臣站在她身?后,耐心给她擦着湿答答的?长发。
静谧的?房间里还点着安神香,气氛与外?面的?“兵荒马乱”截然不同?。
“待会儿?乖乖睡觉,不管外?面发生什么都不要理。”
沈烛音脸色苍白,重重地点了点头。
谢濯臣绕到她面前,掌心附上她的?脸颊,指腹擦过她的?眼尾,“不要担心,我?晚点会回来陪你。”
沈烛音怔怔抬头,凝视良久,朝他伸出双手。
谢濯臣会意,抱她起来,送到床榻上。
给她盖被子的?时候,摸到了她赤足冰凉。他便又耽搁了些时间,在床尾坐下,将她双足放在膝上,用掌心捂热。
沈烛音静静地看着他,庆幸自己莫名的?勇气,替他去了一罪。
入夜,谢府已经像被洗劫了一番。
谢濯臣出门时瞧见这一“盛况”,多少有些自我?怀疑,他有这么可怕吗?
“公子。”在府里看了一下午热闹的?沈照适时出现,“那个尚书夫人想见你。”
尚书夫人申氏,算起来是他继母,只?比他大了八岁,却已经憔悴得像大了他二十岁。
谢濯臣进门时,她正紧紧抱着自己的?女儿?,好像稍微松一点,女儿?便会消失。
小女孩在她怀里乖乖地回抱母亲,用好奇又带着胆怯的?目光偷看谢濯臣。
“你找我??”
申夫人疲惫地望向他,同?时捂住了女儿?的?耳朵。
“全府上下,你打算如何处置?”
谢濯臣费解,“我?何时说过要处置你们?。”
他笑容嘲讽,“何况都是一家人,如何用得上处置二字?”
“你和你爹一样。”
提到谢征,申夫人满脸厌憎,“绝不是慈悲的?人。”
谢濯臣并未否认。
“自我?嫁进谢家,便从?未有过一天?舒心日子。”
申夫人的?眼泪滑过脸颊,“但我?也从?未对你有过恶意,我?与你无亲无故,没有一定对你好的?义?务。何况当年我?自己在谢府都站不稳脚跟,何谈庇护你们??所以就?算谢家有负于你,你也不能算到我?们?母女俩头上!”
谢濯臣的?视线落在小女孩身?上,她怯怯的?样子,真像小时候的?沈烛音。
“你多虑了。”
申夫人哽咽,“我?还要跟你做个交易。”
“你说。”
“你派人守在门口,是在堵崔奕吧。”申夫人神色坚定,“他比所有人都要提早知道?谢征的?消息,在你的?人还没出手之前便要潜逃,我?让人拦住了他,锁在了谢征的?书房。”
谢濯臣微微讶异,没想到谢征这位不显山不露水的?新夫人,也没有表面那么软弱。
“他是谢征的?爪牙,知道?谢征所有的?事?情。只?要你能撬开他的?嘴,你就?能知道?所有你想知道?的?真相。”
谢濯臣淡然地点点头,“你要什么?”
“我?要你送我?们?母子出城,改名换姓,和谢家、申家再无瓜葛。”
谢濯臣沉默不言。
他迟迟不应,申夫人便有些急了,“我?知道?你做得到!”
一个能把谢征玩弄在股掌之间的?人,怎么可能连这点小事?都做不到。
谢濯臣蓦然笑了。
“好。”
他想,当年他和沈烛音何尝不是这般无助。
谢征的?书房里,崔奕被五花大绑丢在角落,嘴被破布堵着,就?这样从?白天?等到黑夜。
书房的?门被推开,谢濯臣独自端着烛台走进,居高临下地看着他。
“崔管家。”
谢濯臣弯腰扯掉破布,崔管家得以大口喘息,但身?体仍旧无法动弹。
他倔强地在地上蠕动,略显狼狈。
谢濯臣在旁坐下,等待许久,也不曾听见他求饶。
“崔管家不是一向最识时务吗?怎么现在成了哑巴。”
崔奕放弃了抵抗,躺在地上咧嘴一笑,“左右你都不可能放过我?。”
谢濯臣在他身?边单膝蹲下,语气凉薄,“可我?万一能放过你的?妻儿?呢?”
崔奕脸色霎变,“和他们?有什么关系!”
“你要赌我?的?良心吗?”谢濯臣勾唇一笑,“你别忘了,我?可是谢征的?儿?子,你最了解他不过。”
崔奕神情僵硬。
一样的?血脉,自然同?样的?冷血。
“你……”崔奕望着他,“你想怎样?”
谢濯臣放下烛台,火光照亮崔管家的?半张脸。
“你清楚我?想知道?什么,把你知晓的?,全说出来。”
崔奕咽下一口唾沫,感觉自己濒临死亡。
他缓缓道?:“我?在谢征还没出仕的?时候就?跟着他了。”
他闭上了眼睛,“当年,他和你母亲成婚,沈家对他倾囊相助。他也不负众望,和你一样金榜题名,风光入仕。可他没有你幸运,入仕便有贵人相助,反而遇上了心怀鬼胎的?卢敞。”
“卢家当年不像现在这样没落,卢敞官运亨通,一直高谢征一头。他第一次来府上做客,就?看上了你娘。”
谢濯臣眉头紧锁。
“说不上是谁主动的?,大家心照不宣,一日在府上对饮,卢敞喝得半醉,子夜走错了房间。”
崔奕笑容诡异,“发生了什么你也猜得到。”
谢濯臣不自觉捏紧了拳头。
“尝到甜头,卢敞不仅不知足,还变本?加厉,又看上了秋穗,想要同?时享有两个美人。于是故技重施,谢征提前给她们?两个下了药,让卢敞如愿以偿,自己的?官途也开始顺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