言猛是在宫内当值,又是御前侍卫,自然要比寻常人上值的早些。
小曲往外探了探脑袋,确认了一遍才回过头说道:“小姐,二公子走了。”
见言清乔打了个哈欠,小曲又问道:“要不要再睡会?”
屋外天色还没有大亮,这才刚刚过了五更,侯府多数人还没醒。
言清乔挑了挑眉头,拍了拍小曲厚实的肩膀,笑着说道:“醒都醒了,打水洗脸,我们去前院。”
“……去前院做什么?”
小曲都愣住了,言清乔昨天刚把人宝贝女儿打的脸肿成猪头,今天这是要上赶着讨打?
言清乔挤眉弄眼,晃了晃脑袋神秘说道:“去了你就知道了。”
到了前院的时候,天刚刚亮起来。
言家老太太听说是在京郊佛庵堂已经住了三年,连晓曼上不用孝敬婆母,下不用照顾稚子,日子过正舒服的时候,估摸着从没这么早起过,被侍女扶出来的时候,眼眶都是红的。
“你这孩子,怎么如此早就来了?”
连晓曼尽量让自己看起来和蔼可亲一些。
言清乔坐在后面的凳子上,笑的纯良:“小婶,是清乔叨扰了,一来,清乔想着病了这么多年,从来没有给小婶请过安,实在是不孝,往后清乔一定按时来给小婶请安。”
每天都这么早,还不把连晓曼往死里折腾?
连晓曼捂着胸口眉头乱跳,还没找到借口说不用,就听言清乔继续说道:“二来,二哥今日一早来找过清乔了,同我说了许多话,想来娇娇脸上伤的不轻,清乔便想着早些过来看看。”
“娇娇……”
“言猛早上去找你了?”
连晓曼话还没说完,言定章的声音从屏后面传来。
紧接着,人影绕过了屏风,一边整理腰带,一边坐到了最上首。
言清乔连忙做乖巧状,站起来对着言定章行礼,小声的说道:“原来小叔还未出门,是清乔不懂规矩,还以为小叔定是和二哥一起走了。”
“那个孽障!这么早去找你做什么?”
言定章气的拍了下椅子的扶手,又连忙让言清乔坐下。
陆慎恒的警告言犹在耳,从新朝开始小皇帝继承皇位之后,言定章还没听说过陆慎恒对谁和善过,更何况言清乔如今还是名义上的皇后人选,如今又神志清醒言语清晰,真要告起状来,他们二房一家都不占理。
言清乔面色为难了一下,顿了会,才小声的说道:“小叔便不要去怪二哥了,二哥与娇娇感情好,一早上看见娇娇脸上的伤肿,定然心疼急了。”
“他对你如何?”
言定章心里一沉。
言清乔颤抖着眼睫,垂着脸,好半晌才慢慢的笑着,带着一点点的委屈说道:“二哥什么也没说,只不过清乔到底是大病初愈,见着二哥的长戟,一时间被吓到了……”
“这个孽障!他还带长戟去了你的院子?”
言定章心里顿时被堵住,再看旁边的连晓曼低头绞着手帕不敢说话,顿时就明白了,恨不得现在就打醒这个无知蠢笨的妇人!
言娇娇怎么可能这么早醒?定是这妇人,昨夜守着言猛下值,专门说的此事!
她倒是想的便宜,言猛是个没什么顾忌的性子,带着利器去找言清乔,若只是吓唬吓唬便也无事,可若是一言不合真动了手,言清乔受了什么伤,严重的就是意图谋害,杀人偿命,他们一家子都可能毁在上面!
如今人人皆知,朝中事宜俱是陆慎恒占主导,甚至言清乔若是把今早的委屈稍微提一句嘴,言猛的仕途可就完了!
言清乔笑的虚弱又苍白,也不知道说的是真是假,目色盈盈的放下了手里的茶杯,看向言定章。
“小叔,你就不要再追问了,二哥也是心疼娇娇,昨夜清乔翻来覆去睡不着,心中也不甚担忧,等会娇娇来了,我定要好好的看看她。”
言定章敛目,看了眼厅中坐姿端庄的言清乔。
这话说的巧妙,听起来似乎是关心,等到再一琢磨,又觉得是要言娇娇今天给个合适的说法。
这说法不是对着言娇娇要的,也不是连晓曼,而是跟言定章要。
昨日已经说好的事情,消息还能再让言猛知道去她闺房里找场面,言定章还在不在乎言娇娇的名声了?
她不是傻子吗?为什么猛然间醒了能懂这么多?还是这话只是无意?
言定章端起了茶杯,垂着眉眼,抿了一口茶水,皱眉试探道:“娇娇今日还没有来,想来脸上肿痛的厉害,不愿意出门了。”
“诶?这倒是奇怪了,清乔听二哥说今日一早见过娇娇……”言清乔目光一闪,顿了下又淡淡的说道:“娇娇总要来跟小婶请安的,想来还未收拾好,我便在这里等等。”
晨昏定省,这是大户人家都有的规矩,不过一般是用来对付庶女庶子给姨娘立规矩的,言定章对男女之事上并不热衷,早些年有个姨娘,在生完了大公子之后就病死了,这些年就一直连晓曼在生儿子生女儿,房内只剩下两三个姿色性格俱是低调平庸的姨娘,言定章不宠,平日里连门都不出。
连晓曼便私下里毁了这个规矩,自己还能睡个回笼觉,今日言清乔就算是等到日上三竿,也未必能等得到言娇娇的请安。
言清乔是在给言定章压力。
连晓曼一听,急了,连忙笑着说道:“你这孩子,你小叔等下还要上朝,是该用早点了。”
“那承蒙小婶不嫌弃啦。”
言清乔眉开眼笑,脸皮很厚,今早铁了心要坐在前院等言娇娇。
言定章顿了下,放下了茶碗,忽的对言清乔说道:“娇娇这件事情做的不对,只不过姐妹间的小争执,竟然闹到了言猛那边,小曼,这就是你教的好女儿?”
“侯爷,那是……”
连晓曼脑子一懵,顿时就想要把这件事情往自己身上拉,毕竟她已然是个妇人,言娇娇的名声才是大事。
言定章一抬手,瞪了连晓曼一眼。
连晓曼立马不敢说话了。
“还有那言猛,更是不像话!姐妹拌嘴他一个大男人去掺和什么?来人啊,把娇娇带去祠堂!让她好好的学习如何和睦家庭,再让言猛……”
“小叔。”
言清乔适时开口。
“二哥也是心疼娇娇,一时听信了别人挑拨,回来之后我与他说明白便是了,小叔何必这么大的火气?”
言清乔笑的文文弱弱。
连晓曼连忙点头,这会看起言清乔的目光那是一个如亲如故,跟着附和道:“是啊侯爷,言猛也是着急了,估摸是一大早看见了娇娇脸上的伤,又急着上值,这才去了一趟清乔那边……”
“小婶说的是,二哥性情向来忠肝义胆,耿直冲动,还请小叔不要惩罚了,不过……”
言清乔话锋一转,抬眼看向了言定章,慢悠悠的说道:“不过清乔觉得,娇娇能起这么早去等着二哥上值,同他讲昨天的事情,想来,还是想同我争论一番吧?”
“言清乔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娇娇才多大的年纪?怎么会守着言猛?”
连晓曼着急上火,指着言清乔就劈头盖脸的反驳。
言清乔淡淡的,挑了下眉头,立马反问道:“哦?难道小婶知道什么内情?”
“……”
“好了!娇娇确实跋扈不懂事,清乔你容忍一些,我会让人在我回来之前禁止给娇娇拿饭!定要她认错了,还你一个公道!”
言定章是打定主意把屎盆子扣言娇娇头上,又加重了惩罚,一锤定音。
言清乔气言娇娇一人,充其量不过是姐妹拌嘴,可若是恨上了连晓曼,可就是言家整个二房的罪过了!
言定章知道孰轻孰重,更怕言清乔真的去陆慎恒面前告状,便只能做此举。
言清乔再劝了两句,奈何言定章要狠狠惩罚言娇娇的心意已决,言清乔最后只得作罢,甚至还在前院‘开开心心’的一起用了早点,这才带着小曲回了院子。
恶心了那两人一早上,言清乔神清气爽,关上门就开始睡回笼觉,想到出前院之时院内传来连晓曼断断续续的哭声,就连做梦都是香甜的。
有个好靠山好大腿抱着,就跟人生开了挂一样,走哪打哪,看谁灭谁,一打一个准。
这副身体太过孱弱,这么一睡下去,被小曲叫着起来,用了点午饭,下午让人去打听了一下言娇娇的动静。
不得不说,在这个朝代,男人的话语权绝对大,言定章说不让吃饭,就像是连晓曼那样的人,也不敢违背意思偷偷送东西,言娇娇脸上的伤还没好,又一大早被拎起来跪祠堂,那哭声格外凄惨,最为适合伴入梦乡。
言清乔喜滋滋,想到记忆里自己被言娇娇鞭子抽到上下奔逃而无一人拦着的场面,感觉自己总算是出了一口恶气!人爽了,下午又继续睡,再醒过来的时候,屋外的天已经黑了。
而言清乔的榻前,站着一个人。
一个黑衣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