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情况下面,任谁都能想到,陆慎思问的是喜棋愿不愿意去死。
喜棋有短暂的呆愣,慢慢的跪了下来。
手里还捏着给陆慎思刚刚擦鞋的巾帕。
“对,王爷,喜棋原本是我的婢女,她一直说自己亏欠于我,在王府也享了这么多日的福,总要还的!”言清月被旁边的小厮扶着,长长的出了一口气,指着喜棋,脸上迸发出了兴奋生机。
她发髻全散,又被言清乔折腾到现在,满脸的血污,头发上要么散落的跟一棵没长好的野垂柳,要么,被血块浸染凝固,一整块吸在头顶,看着十分狼狈,没有半分端庄模样。
可惜了,当年这么博学多才文静贤淑的贵小姐,如今已经是个疯婆子了。
陆慎思侧头,看向了言清月。
言清月一愣,现如今陆慎思就是她的救命稻草,陆慎思对她的态度也早就不是当初百依百顺温柔体贴的态度了。
男人一旦有了选择,就有了比对。
喜棋苍白着一张脸,孱弱又倔强的跪在陆慎思的面前,再对比言清月这疯婆子模样,高下立判。
言清月也不是笨人,一下子就明白了陆慎思那一眼里含着的意味,连忙小声说道:“不是,王爷,妾身...妾身不是这个意思,妾身是说,喜棋跟言清乔是一伙的,言清乔绝对不会拿喜棋怎么样,王爷,我...我如今只有您了。”
陆慎思又把目光转向了言清乔。
言清乔挑了挑眉头:“王爷您自己想。”
她又不否认又不承认,越是这样说,陆慎思就越没底,他又垂眼看向了喜棋。
喜棋手里还捏着那沾着血污的巾帕。
“喜棋,你可愿意?”
陆慎思又问了一句。
言清月这下不敢说话了,恨恨的看着喜棋,恨不得立马拉着陆慎思走,留下喜棋面对言清乔这个怪物。
“王爷。”喜棋声音微微颤着,不过还是倔强的稳着自己,顿了下才说道:“奴婢不愿。”
“哦?”
陆慎思神色未动,声音里也听不出喜怒,淡淡看着喜棋。
喜棋摊开手,把那沾着陆慎思鞋面血的巾帕认认真真叠了起来,放进了胸口的怀里,认认真真说道:“奴婢是不愿为娘娘抵债,奴婢虽当初是娘娘的婢女,但娘娘脾气表面端方背地里暴躁易怒,奴婢做娘娘婢女的时候,身上几乎没有一块好皮,王爷您也是知道的。”
“...”
陆慎思眼神闪了闪,慢慢的说道:“当初我问你身上的伤疤,你什么也没说。”
“奴婢不说,是奴婢的忠。”
“喜棋!你这个贱人!我就知道你没安好心!原来还在这里等着我?你如何不说?你就等着这个时候把我往泥地里踩一脚!”
言清月急的要跳脚,可惜就是身上没什么力气,不然一定先去踹翻这个贱人!
喜棋双手扶在地上,往后退了一步,却又是给陆慎思磕了一个头:“奴婢小时候孤苦飘零,后来被言国侯府买下,命是侯府给的,也算是娘娘给的,娘娘对奴婢如何,都是奴婢的造化。”
“喜棋...”
陆慎思微微皱眉。
喜棋却抬起了脸,一双眼里蕴含着似落未落的眼泪,被火光照耀的摇摇欲坠,却又美的惊心动人。
“但是,奴婢愿意为了王爷去死!王爷一直疼爱娘娘,奴婢在王爷这里,至始至终都是一个无用的替代品,奴婢其实心里清楚,王爷的感觉,奴婢也感同身受...奴婢只愿,娘娘以后痛改前非,好好珍惜王爷接下来的日子,再生一个极其可爱的小世子。”
“...”
陆慎思没说话,半垂着眼睛,似乎在看喜棋说话的真假。
言清月大喘气,心里又恨又恼又怕,却又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她只是觉得喜棋恶心!十分恶心!
喜棋眼中的泪水豆子一般掉了下来,却未沾到瓷白的脸上,看着如同出水芙蓉,水灵灵,朦胧又美好。
“如果可以的话,奴婢下辈子一定要投生官家,再也不做身世凄苦的奴才,这样...下辈子,就能先遇见王爷,先嫁给王爷,这样...王爷是不是,会多看奴婢一眼?”
“...”
陆慎思一愣。
他其实不算多情,这么多年来,从未染指过任何一个姑娘,没有能力是一回事,但若是起了欲念,多的是办法与人欢好,但是他不愿。
一直到言清月嫁给了他。
言清月端方淑良,高雅清冷,是天之娇女。
能嫁给他,陆慎思是感激的。
即便她偶尔有愁怨,不经意间会露出那种不甘心懊恼却又不得不与他强颜欢笑的神色,陆慎思还是明白的。
本来也是他欠她的,他这一生都未对其他女子动过心,因为言清月的嫁过来,他慢慢的,就离不开了。
那种感情太过于复杂,掺杂了太多。
早先是愧疚,对待言清月,陆慎思恨不得把自己的命都捧给她,把心剖出来给她看,证明自己的全心全意。
后来发现,言清月虽然在对他笑,可眼里没有爱意,没有寻常夫妻那种,妻子对丈夫的娇羞与期待依赖。
一直到,喜棋的出现。
那一夜,陆慎思这么多年初尝禁、果,第二日早上醒来,心情奇妙的很,一边高兴自己可以了,一边又遗憾,为什么是喜棋,而不是言清月,却在这种时候,还在贪恋喜棋的身体。
言清月生气了,但却不是吃醋,她哭,她笑,其实很容易被人看穿哪里是装的。
但总算有了一点变化不是吗?
陆慎思开始期待,他与言清月,从来都没有喜欢上别人过,自己先动了感情,自然就能明白其中的酸甜苦辣,也会猜测,是不是往日里对言清月太过于顺应了,而导致她意识不到什么是喜欢?
再到后来,越走越远,越走越偏。
言清月现如今,倒是不高冷了,几乎被践踏在了地上,与他说话,还带着祈求和卑微。
可就算是这样,她的卑微与喜棋的卑微还是不一样的。
喜棋会把给他擦过鞋面的巾帕珍之重之放在心口的衣服里,满脸期待看着他,眼里闪着光,在喜棋这里,陆慎思能切切实实的感受到,自己在被一个女子爱着,爱到可以放弃生命那种。
真是个傻女人,还祝他与言清月生个孩子,愿意成全他的喜欢。
都不明白,言清月喜欢的,只不过是那个荣坤二王陆慎思,而不是陆慎思,就是单单纯纯温温柔柔的陆慎思。
“起来吧。”
陆慎思声音淡淡的,叫着喜棋。
他想,自己没几年好活了,哄着一个如何也不爱自己的女人过下去,太凄苦了,明明有人会爱他,他何不活的舒坦一些?
“王爷?”
“王爷?”
喜棋和言清月俱是一愣。
陆慎思又微微的笑了起来。
夜风有点冷,这么长时间的折腾,陆慎思微微的咳嗽。
“王爷你什么意思?”
言清月尖叫质问。
喜棋却跪着往前膝行两步,皱着眉头对长生说道:“快拿披风。”
披风上身,陆慎思身子暖了,心也暖了。
他轻轻握住了喜棋的手。
喜棋想要往回抽,眼眶却慢慢的红了,一边委屈颤抖着,一边倔强坚强。
“王爷,奴婢...手脏。”
刚给他擦过鞋子,都沾了不知道是谁的血。
都到了这个时候,还在想着这个。
陆慎思有些想笑,但今晚确确实实吓到了喜棋,他只是动了动大拇指,摩挲着喜棋的手背。
“不脏,我们一起脏。”
“喜棋,我们回家吧。”
所剩不多的日子,我想被好好的爱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