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钱凑够了,我夫人几乎下半截的腰都不能动了,病情恶化的比我想象中还要更快更快。”
明明没有酒,宋神医的神色却迷离了起来,像是回忆起当年身不由己的事情,半晌竟然苦涩的笑了笑。
“那时候年轻,心气又高,总觉得这世上所有的事情都能等我,更何况抱着那一种,我是为他好的心思做,很多事情基本不计后果,明明她已经变成那样了,她说没关系,我便真的当做他没关系,什么也没想的,丢下她一个人去了京城考医。”
“后来呢?”
渐冻症,别说对于这个年代的大夫,就算是放到现代,也很难找出比较有效的治疗方法。
更何况按照宋神医的说法,那时候条件这么艰苦,想要好好有人伺候将养着基本也不可能。
即便只是想想也能够想象的出来,那时候宋神医的夫人在宋神医去京城医考期间,受了多大的辛苦。
“后来…后来我走了,她便一个人留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地方,足足等了我将近一年。”
“虽然她总跟我说,这等待的一年里并不辛苦,她有能力照顾好自己,每天想着我会回来她就很幸福,可是等我回来的时候,看见的却是她几乎是躺着做任何事情,光是坐着已经不能了,一双手上粗粝粝的被磨出来许多老茧,别说照顾好自己,便是活着都很困难,我甚至觉得,我只要晚回去一天,就再也不能看见她了。”
“……”
言清乔也想象不出来,一个得了毫无可能自愈的渐冻症患者,是怎么独自一人生活在这里接近一年,吃什么?用什么?靠什么生活?
就连她这个听着听着的旁观者都觉得心酸,更别说这件事情的当事人宋神医了。
“我考医成功了,拿了第一名,陛下亲封当朝第一御医,甚至觉得这辈子自己的实力被人认可也是值得了,可是等我回到家看见她这副模样的时候,突然间就后悔了。”
“她最不能接手我看她的那种眼神,只是一个劲笑着,对我说她没关系,她完全可以照顾好自己,甚至还示范给我,自己每日如何坐起来,做着屋前屋后的农活,如何照顾自己。”
宋神医确实是个话痨,即便是没有酒的情况下,话题说的也越来越深了,手中的瓜子就停在指尖,没有吃下一颗。
言清乔有些不忍心,皱着眉头顿了顿,突然间转头对青金说道。
“给我拿两壶酒来。”
“你可怜我呀?”宋神医听见言清乔的话,转过头来斜着眉毛看她,对她摆摆手说道:“我没什么好可怜的,完全相反,我甚至觉得我这一辈子过的已经足够了,能与她在一起的这些年,即便是她先走了,我也能带着与她的这些回忆,一点也不辛苦。”
言清乔抿了抿嘴,她其实不是特别擅长安慰人的人,此时此刻,似乎也没有能力去安慰宋神医,唯一能做的,就是静静的听着。
有时候倾诉者也是寂寞了太久,需要陪伴而已。
青金最是了解言清乔,知道此时此刻就算劝了也没用,更何况她自己是大夫,清楚自己的情况,想来心里面有数,便很快出门又回来。
接过青金递回来的酒,言清乔故作轻松挑着眉笑道。
“跟你没关系,这两壶酒都是给我自己喝的。”
“你可拉倒吧,就你现在这样子还喝?就陆慎恒那小子,还不得生吞活剥了我?”
说着宋神医把言清乔手里的两壶酒接了过来,只给言清乔倒了酒杯下很浅的一层,剩下的自己对着瓶口,一点没客气咕咚咚喝下。
“说了不用可怜我,这么多年,我也已经习惯了,更何况你还帮我从老天爷手里偷了她一年的时光,有那一年,我已经足够了。”
“所以,我特别感激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