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主子...为什么不救青金哥哥？”
狐狸弟弟看着言清乔要把青金给抱了起来，一愣。
言清乔平日里用惯了手上的灵气，抱一个男人的重量根本不在话下，可如今没有了灵气加持，再加上尸体要比寻常时候的重量更多，言清乔抱着吃力，一时间没站起来。
“为什么？”
狐狸弟弟见言清乔没回答，上前了几步，咬住了言清乔的衣摆，不让她走。
“...”言清乔看着怀里脸色灰白毫无声息的青金，眼睛一酸，一时间找不到什么借口去回答狐狸弟弟。
人跟妖不同。
狐狸弟弟刚刚对着言清乔哭的时候，只是觉得伤心，觉得青金会很痛，可根本没明白人类死亡的真谛。
他不知道人类其实只有一条命。
妖可以有很多条生命，也许今日死了，只要妖丹不碎，肉身无论以什么样的方式死了多少遍都没关系，大不了就再重塑，总归有复活的一天，到时候就还是一只好妖怪。
“弟弟，我...我们人跟你们妖不一样，人死了...就死了。”
言清乔声音发涩，走也走不掉，想抱青金又抱不动，刚刚还打了自己又打了陆慎恒，现如今半蹲着在旁边，又难受又尴尬。
狐狸弟弟一双漂亮的眼睛忽然间就雾蒙蒙的，有些反应不过来。
它才接触人多久，哪里能明白，什么叫真的死亡。
可是看着言清乔的模样，狐狸弟弟又觉得胸口疼的厉害，懵懵懂懂的，又好像切身实地的感受到也认知到了，原来人类只要死掉了，便不会再复活了。
它终于意识到了，原来青金是真的死了。
人死不能复生，是真的不能复生。
“死了？死了？是为我死的吗？”狐狸弟弟有些不敢相信，愣愣的看着言清乔，想要寻求答案。
“弟弟，这是他的选择。”言清乔还抱着青金的肩膀，又怕狐狸弟弟多想，连忙转头，看向了狐狸弟弟。
“不...是因为我，死的应该是我，他救我干什么啊，我只是一只小狐狸而已，又死不掉的...”
“狐狸弟弟。”言清乔看着不断摇头叫喊的狐狸弟弟，想要说话让它冷静，可狐狸弟弟根本就冷静不了，它情绪越来越崩溃，因为着急而不断的转圈，却又毫无办法。
言清乔怕它想岔了，又明白，这时候让它冷静根本就不可能，急忙放回了青金，冲了过去，一把抱住了狐狸弟弟。
她心里也很难受，一人一狐像是相互舔舐伤口的小兽，狐狸弟弟绝望的崩溃大哭，言清乔也只能抱着狐狸弟弟不断地说道。
“没事，没事，我们回家，我们带着青金回家。”
除了带青金回侯府，言清乔根本就想不出来自己还能做什么，青金没有任何的家人，被楼雨城养在秦香楼内，甚至除了她和楼雨城的身边，青金都无处可去。
当初言清乔犹豫了很久，再加上青金受伤，言清乔也是怕最后这条人命搭在了自己的手上，这才勉勉强强的留在了身边。
其实她一直知道的，青金对她这么好，甚至本不该是他做的事情，他也会争抢着做，原因不过是因为不安，他怕言清乔不要他了，到时候又把他送回到了楼雨城的手里。
这一切都是因为陆慎恒的色令智昏，也是言清乔的脑子不清醒做出来的错误判断，青金才落到了这样的下场里。
“弟弟，回去吧，我们先回去。”
言清乔越想越愧疚，越想就越难受，抹了把眼睛，拍了拍狐狸弟弟的脑袋。
“不不！来不及了，再等我们回家就来不及了！”狐狸弟弟伏在言清乔的肩膀上，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忽然间摇了摇头，莫名其妙的说了这么一句。
言清乔还没有反应过来，狐狸弟弟忽然闻了闻言清乔的手臂，找到了位置，啊呜一大口咬住了！
言清乔一愣，这是狐狸弟弟第一次对自己发起攻击动作，她们之间已经签订了灵宠血契，狐狸弟弟的一半妖丹都在言清乔的手里，在这般攻击，最后反而只会伤及狐狸弟弟自己。
言清乔以为狐狸弟弟气急了，再怪她当时让青金和它留守的决定，摸了摸狐狸弟弟的脑袋，不得不深吸一口气稳住了心神，对着他小声地劝说。
“弟弟，我知道你现在的心情，我跟你一样难受，可就算你现在把我杀掉也无济于事，而且我们之间的血契还没有解除，我们先回去，等到回了侯府，我们再...”不等言清乔说完，她话音陡然间顿住了。
手臂上虽然吃痛，也有血流了出来，但是狐狸弟弟咬的并不狠，更像是……
半颗妖丹从言清乔手臂上，慢慢的飘了出来。
火红色的内丹在日光下尤其的妖娆，王府里树叶萧萧，似乎连带着妖丹的火光也摇摇晃晃，好像随时随地会熄灭一般。
“主子，你会原谅我背叛的吧？”
狐狸弟弟看着那半颗被保存完好的妖丹，突然间抬头看向了言清乔。
言清乔紧了紧手，顿了一下。
灵宠契约多数还伴随着相互修行，只要道法越深道行越高的人，才会修炼的越好，如今她因为手镯碎裂出一道伤口而灵力大失，狐狸弟弟应该也是看出来了言清乔身上的不对劲，才硬生生的要把妖丹要回去。
也好比跟着她这么一个没什么前途的人，做错了这么致命的决定，又色令智昏，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恢复灵气，甚至连自保能力都没有的人好。
言清乔点了点头，人也冷静了一些。
她是没想到狐狸弟弟会这么快的背叛，但也不是完全不能接受，顿了下，慢慢的对着狐狸弟弟说道。
“没事的，我不怪你，但你这样强行要回去，伤的是你自己的根脉，我回去之后会把你哥哥的妖丹一起……”还没等言清乔再把话说完，狐狸弟弟转过头，看向了青金。
它背对着言清乔，那双狭长的双眼在日光的照耀下波光粼粼，毫不犹豫的从嘴里吐出来了一个同样是半颗的火红色妖丹，两个半颗妖丹在狐狸弟弟的眉心前旋转，光火里合成了一颗，随着狐狸弟弟的睁眼，慢慢的，在往青金的身体里面推。
“你在做什么？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吗？”言清乔这才发现自己理解错了意思，一个激灵冲了上去，摁住了狐狸弟弟的眉心。
狐狸弟弟这样做，是打算将自己的内丹全部融掉，融成了骨血，去帮已经死掉了的青金续命。
言清乔身上还挂着的那只小老鼠，妖丹放给了猴子爹身上，也大概是同样的道理，只不过小老鼠只是帮猴子爹短暂的续命，两人以后相互供养一直到猴子爹寿终正寝，不会亏什么的。
但是青金已经断了气，甚至身上还有这么严重的外伤，虽然死的不久，身体机能没有完全死亡，可就算狐狸弟弟融掉了妖丹，青金能因此续命，往后的生活谁也说不准到底能不能变回正常，代价是，这只妖是真的会死，是魂飞魄散的那种死！
“我知道。”狐狸弟弟反而冷静了下，对着言清乔郑重的点了点头。
“狐狸弟弟你……”言清乔想要劝它，到了嘴边的话，忽然间又劝不出来了，她发现自己什么话也说不出口。
说到底，这是狐狸弟弟自己的选择。
就好像她也不能怪青金危机之下宁愿自己被拦腰切，也不愿意狐狸弟弟受一丝一毫伤的性质是一样的，言清乔至始至终都是个旁观者，她没有理由，也没有立场去劝。
“你就不在乎你哥哥的看法吗？至少……”言清乔急得没法，眼睛哭的发痛，心里面也乱糟糟的，完全没有了以往口齿伶俐的模样，结结巴巴的想要说点什么。
狐狸弟弟这个办法确实是目前救活青金唯一的办法了。
以命换命，以妖的寿命修为去换人类短短百年，睡会心甘情愿的觉得值得？
“他会理解我的。”因为内丹被取下，狐狸弟弟脸色十分苍白，就连昔日里最爱惜的光亮毛发，此时此刻像是也已经失去了光泽，整只狐狸肉眼可见的干瘪暗淡了下去。
“弟弟，你要想明白，一旦这个内丹进入了青金的身体里，你就会彻底消失，你都等不到他再睁眼看看你，也等不到你再跟他说些什么...”
言清乔摁在狐狸弟弟眉心的手被他拨下，他有些无力，可眼神却很坚定:“是的，我知道，我也没想过要跟他说什么。”
狐狸弟弟垂着眼睛，那一双狭长的狐狸眼雾蒙蒙的似乎装了一捧纯净的湖水，温润又柔软:“我这样，也实在不知道该跟他说些什么。”
狐狸弟弟看着青金，顿了一下，忽然间笑了笑，慢慢的竟然化作了一个娇小玲珑的女子模样。
竟然是在这一刻化了形，决定了性别！
狐族与其他族类不同，虽然天性狡猾多计，但是最为至情至性，一生只会有一个伴侣，至死不渝。
狐族的喜欢热烈且纯洁，只要对一个人动了情，那么一辈子便只会喜欢这一个，想要化形的前提条件也是对一个人动了心，才能决定自己化作人形的性别。
狐狸弟弟这是动心了，而且是对一个男人。
狐狸弟弟，不，此时此刻应该是叫狐狸妹妹了，趴伏在青金腰腹上的伤口处，对着言清乔小声的说道。
“等我死了之后，麻烦主子，把我的皮毛刮下来，给他做一件披肩吧，马上到冬天了，肯定会很冷，我不能陪他了...但是我可以搭在他的肩膀上面，陪他日日看雪。”
狐狸妹妹落了泪，泪珠一颗一颗的往下落。
“真的好可惜呀，原本还想着等到秋天过去了，冬天到了就会下雪，等到今年京城落第一场雪的时候，我便幻化成这般的模样，去跟他说...我想告诉他...我喜欢他，我想要以后每天都能够陪在他身边，不管是他去哪里，我也会去哪里，好可惜啊...我等不到了。”
“弟弟！”
话音刚落，王府门口传来了声嘶吼，一个灰色的身影已经到了面前，看着狐狸弟弟幻化出来的女子人形，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