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诉说着即将发生的事实:“正是如此,所以我在平安夜、圣诞节都是没有安排的孤家寡人一个。”我这么说着,其实也有点在开玩笑的成分了。
光顾着讲话,咖喱我都就没吃上几口,如今我用勺子画了个圈将一大勺米饭裹着咖喱汁送进嘴里。真希也就此进行了回答:“这样吗?我还以为一枝小姐已经有男友了。”
五条悟他一手的手肘撑着桌子,侧面朝着我这边,故作惊诧的“哦?”了一声:“这不就是随时做好恋爱的准备了吗?”
感受到对方的视线,我也偏过头同他对视。
食堂头顶的灯光扑在他的睫毛上投下一片阴影,那睫毛有一簇尖端碰在了一起,如同被风吹得交织的树枝,然后这阵风从我面前掠过,将他的视线传递到了我的面前。五条悟耐人寻味的眼神让我感觉被什么奇怪的东西给捕获住了,就像被用牙齿咬住皮肤时那种晦涩的疼痛再度苏醒,紧接着它们从神经的某处传来,变成不停在我脑中敲击的碎音。
所以,他那寓意无穷的眼神究竟是什么意思?
带着困惑,我选择眯起笑眼,转向真希那一侧。并且开始打马虎眼:“之前的工作一直很忙,也没有什么机会恋爱……现在这份工作弹性时间更多,万一遇上了合心意的对象,趁着闲暇时间去谈个恋爱也说不定。”
真希“嗯?”了一声,对我和五条悟方才的较劲毫无察觉。
少女开始合理进行分析:“可是做辅助监督的话,一大部分时间也是和咒术界的人接触,最终选择高专相关者的可能性非常高不是吗?”
“这也说不准。”我将咖喱汁扫到一起,和米饭清分开来,就着真希话中的内容进行进一步的拆分,说:“除了高专人士之外,还有其他的相关者……譬如警方的人、公安的人,又或者是其他有经济、业务来往的相关企业的人也都有可能。”
在听完我像报菜名一样的列举之后,真希问我:“也就是说,一枝小姐没有特定的喜好标准吗?”
“你是说择偶标准?”我擦了擦嘴,说:“有哦,但是很简单——‘他喜欢我’就行了。”
真希似懂非懂的表示:“……可是,如果对方不喜欢你也不会和你成为恋人啊?”
“是啊。”我点点头,“所以才说很简单嘛。”www.)
旁边的五条悟已经吃完了,盘子干干净净,但他还在试图加入这段对话之中,他说:“俗话说就是——要看缘分咯?”
且不提他为什么像jk一样插入到恋爱的话题之中,光是他这种笃定又自信的语气就让我心中迷惑了。
不过他说的也是事实。
抛开我对五条悟的一切成见,只是单纯回答这个问题的话……
“缘分这个东西听起来很玄乎,简单一点来说就是——要让人产生心动的感觉吧?”
将餐盘往旁边挪了挪——我怕不小心咖喱汁蹭到袖子上,我继续说:“用比较年轻、网络化一点的说法就是‘他在我眼中是闪闪发光、与众不同的存在’。不过对我这种没什么梦想的人来说,我心中的喜欢其实是很朴素的东西——”
“只要和那个人在一起会觉得很舒适、安心,而且这种感觉只有他能给我,还让我产生了‘啊,如果一直都能和这个人在一起该有多好’这种想要长久的维持这种安心感的,那他就是我所渴望的人。不过……万一对方不喜欢我,那也没有办法了,最重要的果然还是要‘两情相悦’,否则就只是‘单相思’而已,是称不上恋爱的。”
说完,我才意识到自己自说自话了大半天,这样不就没有他们俩加入对话的机会了吗?于是不等他们发表看法,我赶紧将话题一转——
“对了,你们不是要布置教室吗?之后是打算在教室做圣诞活动吗?”
真希不太确定的表示:“啊?这个倒是说不准。不过……有人会按照他的想法我行我素的安排好一切的。”说完,她明晃晃的看向五条悟。
五条悟也丝毫不觉得有问题,甚至还觉得自己棒棒的——
“难得的圣诞节嘛,听好了,高专四年一共也只有四次圣诞节,不觉得非常的珍贵吗?”
我被他的思路所折服,棒读的发出感慨:“好新奇的思路啊,五条先生。”就差说“你真是个天才”了。
“即使是这么称赞我我也不会害羞的哦?”
我们收拾好餐盘就准备往回走,结果五条悟竟然又跟了过来,真希走在前头,趁着真希不注意,我扭头小声问他:“你不回去吗?”
“我的东西还没有拿走。”
对哦,他的箱子还在我那里。
五条悟说这句话时可不像我还刻意压低了声音,他的声量如常。前面的真希“啊?”的发出了一句感慨后,目光重新落在了自家老师身上——
“……东西?”
即使隔着一层眼镜片,我也能读懂她的眼神问句是“有什么东西要在女生宿舍拿?”
提到这个,五条悟就来劲了:“这个就说来话长——”
我自然是要把他这股子劲给摁下去:“我刚才帮五条先生运了点东西过来,不过他忘记拿走了。”
真希:“……哈。”
在这段小插曲后,再度回到了先前无事发生的平稳气氛。就在我以为一路不会再有波澜时,前面的真希像是想到了什么,猝然发问:
“对了,刚才就想问了……一枝小姐怎么知道我们要布置教室的?”
少女头脑清晰的发现了话中的盲点——我这才意识到自己方才嘴瓢了,竟然下意识的说了出去自己知道他们要布置教室的事。我是怎么知道的?当然是那次在七海和伊地知的电话中我听到的——
如果五条悟现在不在,我就可以直接撒谎说“是五条先生告诉我的”,反正真希大概率不会去找五条悟对质,这件事就算过去了。而现在五条悟就在我背后,我可以选择的路就很窄了。
各种回答方式在我脑中相继蹦出,然而……
(反正五条悟也不会记得这些。)
(如果他真的在意的话,肯定是不会说出那两句话的。)
(所以……)
“啊——”
此时正好夜风袭来,将两旁的树叶吹得沙沙作响。
我的声音一同揉碎进其中。
我自以为要被封存在蛋壳中的秘密就这么被我敲开,然而这不是敲金蛋,里面没有奖品,只有无趣的残渣。
“前几天七海先生和伊地知前辈不是通了一次电话吗?我听到熊猫同学和真希同学正在后面讨论圣诞节呢,就是那次提到说要装饰教室,我恰好听到啦。”
其实说要装饰教室的人是五条悟。
我不想现在提到他的名字,索性直接做了模糊处理。
真希明显也想起来了,说:“是有这么一回事。但都是某个笨蛋自作主张说要做的,甚至还提前大半个月准备了圣诞树……现在就开始过圣诞是想做什么啊?”
被指责的那一方立刻表示:“不觉得能给校园生活增色不少吗?”
他们的声音同我一样被风吹走了。
被敲开的装着秘密的蛋壳碎了一地。
走到宿舍楼下,我才想到一句真理——
你自以为极重要的秘密,对周围的人来说并不是什么值得在意的事。
这么想着,比起悲伤,我反而是如释重负的笑了起来——因为如此一来,我就再也没有任何秘密了。
“在想什么?笑得这么开心。”五条悟英俊逼人的脸骤然出现在我面前,我若不是反应极快的刹住了车,搞不好我们就要来个鼻梁KISS了。
如果用漫画的方式进行表示,此刻我的后脑勺上一定会冒出几个大大小小的“井”字来表示我的情绪吧?
猛然朝斜前方走一个大步,然后俯下身来用脸挡在我面前,是五条悟惯用的拦路伎俩,再加上这人是个“控制距离困难专业户”——
“没什么。”
我保持微笑回应他:
“我只是担心未来五条先生会不会不小心撞到鼻子呢。”
……
……
真希见五条悟一路同行,终于在走进自己的房门之前,没忍住朝五条悟看了一眼——此时他已经大摇大摆的打算迈进我的房门了。
“……我说,这里是女生宿舍吧?”
“这是显而易见的事实嘛——我进来了哦~”
五条悟不知对着谁说话,竟然还大大方方的嚷了一句,才跟在我后面进了门。
他鼠灰色的行李箱就放在旁边,我对五条悟说:“箱子就在桌子旁,五条先生拿了就可以离开了。”
然后开始脱掉外套,将束在后面的头发用手指拨弄开来。
五条悟摸了摸鼻子:“总觉得二人独处的时候终里对我就变得格外严厉啊……”
“没有的事,五条先生。是您神经敏感了吧?”我将箱子推了过来,一副要把五条悟堵在门口的架势,笑盈盈的对他说:“我对所有人都一视同仁哦?”
虽然“将五条悟划为一视同仁的范围”是这几天才开始的。
五条悟走到桌旁,正要去拿他的箱子,目光却落在了我摊开在桌上的本子——准确说是摊在本子上的两张电影票上。
“电影票?我可以拿起来看吗?”
“可以啊。”我想着这倒是没什么,他要看就随他看吧。
不过五条悟并没有将票拿起来,而是用手将票按在本子上,两手将票分开,就这么压在本子上观察。
结果等我头发都扎好了,他竟然还在看。
……就两张票,有必要看那么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