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粗暴的解决掉、结束掉这一切。
对,就以那个门把手作为支点。
把事情说清楚,即使是拉锯战,也有最后一枪射出的时候。
“对不起。”我说,“这几天的事就当是我在恶作剧好了。或者说当做是我不成熟的报复行为,我已经以恶劣的做法满足了自我,五条先生完全可以对我生气。”
说完,我一声不吭的垂着头。
“嗯。”半晌过后,他应了一声。
我心中苦笑——生气也是理所当然的,我都说到这个份上了。
结果,他说:“果然还是很生气啊——对于终里撒谎这件事。”
谴责的话并没有到来,取而代之的是完全不相干的话题。
“你大概不知道。”五条悟说,“你在说谎的时候有个习惯,虽然你总是一副非常擅长说谎的模样,语气平静得叫人挑不出错来,但是绝对会逃避视线,除此之外——”
他抓起我垂下的那条手臂,视线落在我左手上。
“手会微微蜷起,会用大拇指的指甲死死抵在食指的指腹,就像这样——”
五条悟微笑着,掰开我的手。
“——会留下指甲的印记。”
那里的确被我的指甲死死抵住,压出了一条月牙弯的红痕。
我收回手,他也自觉的举起手来做出“投降”的动作。
“至少也要告诉我理由吧?”他问。
我看向他,我感觉他真正想说的也许不是这句。
我摇了摇头,说:“没有什么特别的理由。只是我觉得我们并不太合适……”
这句话是我的真心话,同样也是拒绝人时的万用句子,所以我完全不认为自己的回答有哪里不妥。
然而五条悟还是不打算离开。
他本是倚在门旁的,在我说话时已经站直了身子,就站在我正面前了。这幅更加郑重的模样却让我感觉接下来的话更难说出口了。
“既然要让我放弃,那至少也要告诉我你真正拒绝我的理由吧?”五条悟这次异常的好说话,他问我:“具体不合适的地方是哪里?”
我看他比我想象中平静,本以为自己会释然,结果却是失望占了上风。但事已至此,早就没了退路。
索性全部说出来算了。
“假设,即使真的成为了恋人,那之后呢?”我说,“——那之后呢?您看,我们之间相差得太多了,我没有信心能够克服所有的阻碍。再说,即使是恋人,也有可能会因为种种矛盾而分手,那么干脆一开始就不要成为恋人好了,就当是为我们彼此节省时间。”
最强的咒术师。
身残体弱的我。
光是这两点放在一起就已经是肉眼可见的高低极差了。
能补足这种差距,除非我也将自己的条件拉满……可惜的是,如果把相亲市场的参考内容做成战斗力六边形图,五条悟绝对是指数全部拉满的六边形战士。
我终我所能,也没法补足这种差异。
不,这种差距想要缩短还有一个最简单,但是又最难达成的捷径:那就是五条悟对我真的情深到想要铲除全部的障碍和我在一起。
很显然这不可能的……太离谱了,又不是手机上连载的爱情小说才会有的剧情。
清醒一点,这可是现实。
“……其实恋爱什么的无所谓,结婚的话,明显会有比我更合适的人选吧?就算现在没有,以后也会有的。”我轻描淡写的说着。
再说,这也是事实。猫头鹰小说网更新最快 电脑端:https://www./
我并不是认为二人之间有差异,就没法在一起。我本身也是很讨厌这种说法的。
只是换到自己身上,我就明白了——其中弱势的一方必定会承受更大的压力,我担心的是即使我们在一起了,我却没法承受这种压力而半路放弃。
想要弥补差距,我就需要从对方身上得到更多的、绝对不会枯竭的爱和关心,我是对这点没有信心。
五条悟已经收起了刚才闲散的表情——
“想要骗出终里的真心话还真是不容易啊。”他说,“归根结底是因为——你并不信任我,对吧?”
“是的。”我说,“我不信任你。”
……
……
似乎是下雨了。
在宿舍的走廊里,这只有二人所在的空间被沉重的静谧所包围了。从五条悟的角度能看见的,除了终里背后的窗户处淅淅沥沥落下的雨点之外,还有此刻她同雨景仿佛融入成一片和谐的风景的表情。
她柔荑似的手正捏在门把上,那门把上还有一个小的缺口。这小小的缺口正宛如他此刻正在被夺走什么重要东西的内心,如果不加以阻止,最后一定会变成凹陷的、再也无法被填补满的空洞。
“那么,我要关门了。”她说,“再见。”
五条悟知道就这么死打烂缠绝对会让她更不喜,所以在门阖上的这段时间里,他什么动作都没有——只是注视着她,仅此而已。
然而在门关上后,他也没有离开。
他站在门口想了很多关于她的事情。
过去的点滴烙印在记忆的褶皱里,终里的小习惯、小怪癖,他原来都记得清清楚楚。否则也不可能第一时间就用本能鉴别出她在撒谎。
倘若她的那些足以刺痛人的句子都是真实的,又怎么解释自己从她身上所感受到的那种类似悲伤的情绪?
他以进为退,装作平静的去套出她真正的想法,然而越是往下挖掘,就越是明白在终里风平浪静的态度之下潜藏的一个又一个的漩涡。
从结论来说,他这边也很受伤——被自己喜欢的人说“不信任你”……和直接判死刑没区别了。
但最让人受伤的,是意识到这局面是自己一手造成的这件事。
信任这东西是消耗品,即使最开始有一百分的满分值,也会在错误的选择之后开始滑落下跌。
已经是岌岌可危的状态了。
此刻,这扇对着他紧闭的门,就是房间主人真实的心理写照。
就连门上的纹路,好像也反映出她疲惫不堪的心灵。
“终里。”
五条悟隔着门,问道:“——你讨厌我吗?”
没有回答。
……
……
五条悟回到了自己的房间。
外面的雨依然没有停的迹象,就算是有术式,能让他沿途都不受雨淋,但是糟糕得如同被阴雨填满的心情却没法被术式改变。
在没有灯光的房间里,只有雨声为伴。
苍蓝的眼睛注视着远处迷蒙的风景,在这种阴冷和空虚之后,五条悟重新回到了座位上。就在他手旁,还放着一盒香烟。
这是终里第一次在他面前抽烟时,被他悄悄收起来的。当时也没想太多,只是觉得收起来她就不会再抽了。
事实证明破戒之后,想要重新封印上旧习惯,简直是痴人说梦。
她最近抽烟越来越频繁了。
他打开烟盒,里面有一支香烟,白色的烟嘴上有沾上口红的印记,想必是原本想抽,最后又作罢放了回去,所以才留下的痕迹。
五条悟想到,在这种天气,她搞不好真的会一个人在房间里,打开窗户靠在旁边抽烟。原本这样的场景对他来说是平常的,很容易见到的,但他已经被隔绝在了那扇门之外,再也没法轻易涉足那片领地了。
即使才刚从那里离开,他现在就又想见她了。
很想见她。
他将那支烟抽了出来,手指捏着烟嘴上留下唇印的位置,轻轻的摩挲了几下。
以唇吻之。
……
……
翌日,是我的休息日。
生理痛让我在床上死去活来——我本来就心情欠佳,没什么精神,被这么折腾过后更是连下床的都近乎于零了。
我就这么让自己死了一般的在床上躺着,索性就真当自己死透了。
直到饥饿重新将我唤醒,我才不得不振作着爬起来,从旁边翻了点散装的小点心垫肚子,然后失魂落魄的洗漱、换衣服……
房间的门口放着今天的食物,这次不是面包了,竟然是包子。
可惜的是早就错过了时间,已经冷掉了。放在外面会引蚊虫,我只好把它们先放进了我的房间里。
这几天五条悟给我送的早餐,要不我折合成现金交给他好了。
直接当面给他怕是不会收,要不就托旁边的真希帮我给她好了,反正装在信封里,真希也不知道里面会是什么。
今天仍然是阴天,头顶黑压压的乌云仿佛是骤雨将至的警告。我心想从这里去食堂也没有多远,地面还是干的,手机上的天气预报说下雨要在两小时后,我干脆就不带伞了,否则两只手拿吃的都不方便。
于是我去食堂买了一份咖喱饭,让阿姨帮我装好。这次没有选择吃辣味,只是普通的甜口咖喱,除此之外,我还要了一份热牛奶。
就当我提着食物往回走,还没到宿舍时,头顶就传来一阵湿润,紧接着,倾盆大雨完全不给我心理准备的淌了下来。我赶紧往旁边的办公楼,虽然跑得很快,但还是快不过落雨的速度,等我成功躲入避雨点时,肩膀已经被雨水打湿了不少,寒冷的感觉顺着肩往脖子上窜。
这种阴寒成功的引起了连带反应,本来已经消停了不少的生理痛就像找到了折磨我的绝佳时机,开始疯狂跳舞起来。
我不得不靠着墙,略微弯下身子。手里装着食物的袋子也被我放到了地上,用一只手捂着小腹,试图缓解疼痛。
然而冰冷的空气和冷雨是双重利刃,掌心的温度根本敌不过它们的混合双打。
我疼得冷汗直冒,另一只手无措的摸着口袋,但我浑身上下只有手机、零钱……和一个打火机。
摸到打火机的瞬间,我差点又哭又笑了起来。
这是什么悲惨喜剧啊?
就这么一点点火,一点点温度,究竟有什么用?
抱着自嘲和想要转移注意力的想法,我用失去控制力的手去点开打火机。
(这场景似曾相识。)我迷迷糊糊的想着。
想到我和国木田分手的诱因,似乎也是我一个人在雪地里,用僵硬的手去打打火机,然后直到打火机被我弄掉到地上,火也没有点起来。
今天似乎也一样——总觉得像是被打火机嘲笑了。
一次、两次、三次……
怎么都打不着。
真是岂有此理,打火机怎么还看碟下菜?
多种因素所导致的气愤终于迸发,我将打火机合上金属盖子,就这么往地上一甩——
在弹起两次之后,它直直的朝旁边滑去。
最后,落在了一双鞋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