顺静和亲这件事,朝堂上文官武将对峙几日。武将都是血性男儿,寓意全力抵抗也绝不用公主做休战的筹码。文官也就是一张嘴皮子溜的快,只言社稷百姓重要,不要涂白增添许多性命。
这也让董惠妃和圣上头疼了许久。一边是黎民百姓,一边是掉下的心头肉。这两边要如何抉择。董惠妃倒是明事理,没到圣上跟前大吵大闹,可这样就让圣上更愧疚,更难下决断。
两边僵持不下,顺静也履行了她以前跟我说的话,大大方方的跪在大殿上,自请和亲。
此番战争,是边境瀛戈发动的战争。说来也奇怪,虽然两国一直面和心不和,但多年来也没发生过什么大的争斗。此次突如其来的偷袭,是怎么也没想到的。两国实力相当,也不会莫名其妙没有由头的朝我们打一棒子。
宫中也有些不合时宜的闲言碎语,说关谋在私底下养死侍。大户人家是有这种可能养些为自己拼命的人,却听说这批死侍数量庞大,不知从何处来的。这件事传的沸沸扬扬,但也没有实质性的证据证明,另一边有打仗这件大事拖着,圣上也没心力过问。加上顺静这次和亲也有诸多事宜,便是石沉大海。
我也自顾不暇。有橘子这个小汤圆拖着,我对这个将来会成为国之隐患成我驸马的关谋并不上心。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让顺静嫁去瀛戈的旨意就下来了,她被许配给瀛戈的三王子季墨凉。顺静并没表现出过多惊讶,淡然的接过圣旨道一句:谢圣上隆恩!吾皇万岁!
我一边向她道我的担忧,她一边指责我能不能盼她点好,说不准那个夫君是个疼人的,说不准样貌英俊。我仔细想了想也是,便没再去想那些莫须有的东西。
顺静出行那日,我执意送她一程。出城门时,我恍惚看到颜玖润的身影却是一闪而过,我只认为是眼花。
春日的风扬起细细的尘土,天空还映出太阳的散发的红晕,看样子是个好日子。越到远处,土地就越干涸。整片土地用寸草不生来形容也不为过。还有一只只各式各样的昆虫略过。
我掀开轿帘打量了一阵,这处确实是个贫瘠之地。“画扇,我们出来多久了?”我看着同在轿内的画扇道。
此行把画扇带出来,文真可是向我闹了好久。但没法,谁让我只有这一个贴身丫头。自从秋风死后便也没在找人代替秋风的位置。梅香那几个丫头虽是利索,但终归不是贴心的,不敢让她们打理身边事。我好说歹说,去不了什么时辰,定把画扇一根头发丝不少的送回,文真才不依不舍的允了我。
画扇也掀开轿帘张望了周围一眼道“公主,我们出来应有三四个时辰了。”说着顿了一会儿又细细盯了外面几眼“应该是快到边界了。但晚些只有找个驿站留宿一夜了。”
“不知还有多久。”我沉思一会儿索性问前行引路的使臣道“林大人,大概还有多久能到瀛戈?”
引顺静去瀛戈的使臣,是兵部尚书林兴海。这位大人我也仔细打听过,是个明事理的,所以不必担心他给顺静使什么畔子。
林兴海停下马,示意后面的人马不必前行。他眺望了一眼翻身下马向我抱拳道“回离凰公主,大抵还有一两个时辰才到边界。”
“嗯,好。”我向他笑笑“那就休息一会儿吧。颠簸了那么久,顺静公主应该也累了。将士们也得歇歇。”
林兴海又左右看了一转,虽是初春,同行的一群人脸都有些潮热的发红。他又向我抱拳一礼道“是!”
少钦,一众人等整装待发继续前行。
行至边界,已是下午时分。我便不能再前行,前方就是瀛戈的地界了。
马车一顿,我便携着画扇的手下了轿子向顺静的轿子走去。
画扇替我敲了敲轿窗。小暖打开轿帘,顺静也会意的掀开了盖在头上的盖头,巧笑嫣然的看着我。
我伸过手握住顺静的柔荑,虽然并没说话,但两人的心思也是彼此心知肚明。
我从画扇手中接过一方盒子“这是我特地给你准备的乌梅,让你在路上解解馋。要是到了瀛戈还想这个,就给我传信。我叫人给你送些过来。”
小暖把轿帘扣在一旁的暗扣上,拿过我手中的方盒。顺静只是笑“你对本公主的心意本公主记下了,定不会客气的。你在昌邑也要好好的。本公主在瀛戈安定下来,得空携夫君一同来看你。”
“嗯。好。有什么不顺心的记得都同我讲,虽然不在一处,到底能给你出个主意。”我拍了拍顺静的手道。
我瞬时想起,从袖口拿出一只透明却融合了花瓣手镯“这个镯子送你,也不是什么稀奇玩意儿,就是做工还不错只是好看。留给你做个念想,可别把我忘了。”
顺静接过镯子有些嫌弃道“这种小镯子好看归好看,就是看起来没本公主的风范。”虽是嘴里念叨,却拿着镯子往手脖子里扣。
我见她这般,便作势要去抢“你要是不喜欢就还给我。”
“哎…!”她却一下想护犊子似的把手往回收抱在腋下“哪有送出去的东西还有要回去的道理。本公主可不还。”说着嘴巴翘的老高,殷红的口脂在顺静的嘴唇上显得越来娇俏可人。
“离凰公主,时候不早了。臣等怕是耽搁不得了,不然入夜到不了瀛戈皇宫可是麻烦呢。”林兴海抱拳向我与顺静道。
顺静又回了先前温顺的模样,撇了撇嘴“那本公主就走了。你也早些回去吧。”
我不舍向顺静道了一声“嗯。”只见得顺静盖下了盖头,小暖在内放下了轿帘,顺静红色的盖头逐渐消失在轿帘之后。
我带着画扇在顺静一众人等身后注视着他们的队伍渐行渐远,直至看不见了尾巴。我的腿也有些麻了,倚着画扇的手向轿内走去。
“回去吧。”画扇打开帘子,对驾驶马车的宫人道。我在轿内感觉到马车出发,借着这个时辰假寐一会儿,画扇坐了一会儿也打了瞌睡。
醒来时,天色已经暗下来了,但是正好已经到了驿站。
把各处安顿好之后,我才躺在了床上,画扇就住我隔壁。大抵是今日睡了太久,现下还没睡意。我干脆推开窗吸了口湿润的空气,确实没有别的趣味,关上窗打算在试试能不能睡着。
刚一转身,身后传来‘啪嗒’一声,紧接着就是一阵刀剑声。
我赶忙转过身,只见一个人影从我刚关上的窗门闯进,直直把木制的窗门撞穿,留下一个残缺的口子。
人影翻身而起,提着剑猛地一回头“离凰公主?”
我听闻这个声音惊觉有些耳熟,细细打量人影一道“你是?”看着他这张和阿执神似的脸我有些犹豫“苏穆柏?”看是熟人我向他走了两步“怎的?被追杀了?”
他倒是坦然笑笑“正是。公主怎么……”他话没说完,却从另一扇窗直直飞进一枚暗器,明显朝向我的脖颈而来。
他倒是眼尖,拽住我的手向一旁去,抬手指出剑挡了那暗器一道。
苏穆柏嗤笑一声“看来公主今晚也遇上麻烦了。”
我一愣,随后冷笑道“我来送送和亲公主,居然还有人想杀我这个公主。我倒不知为何在宫中得罪了哪位贵人,竟是如此迫不及待了。”
回宫这一年多,我自问也是大门不出二门不迈大家闺秀的典范了。不可能惹上宫中的权贵。要说不对付也就只有北清王爷一位。但就凭他除夕夜宴上明枪暗箭的刁难,也很快就能查到他头上去,他也没必要为了个女人干这种有可能掉脑袋的事。
关谋?他即将是我的驸马,也算是一条船上的人。我今日要是侥幸逃脱,来日追根究底,凭他现在的实力,根本没有反抗的余地。也就只有宫中那些蛇蝎美人了。
长公主除了阿娘,还有两位。一位性子爽辣爱热闹,早早的便嫁去了夜锡这个风土人情豪爽,国君豪迈的国家。一位生下来便体弱多病,少年时得一机缘随一位医仙云游天下,至今未归,宫中盛传这位明洂长公主大抵是成了仙。
圣上后宫那些嫔妃,都是些娇生惯养的性子,心比天高能力却不济,位份低的,显然不可能明目张胆来刺杀我。那应该是贵妃,乃至皇贵妃,皇后的存在了……
我若是死在这里。一则为别人铺路,死了能当一把锋利的剑。杀害公主的罪名,随便扣到谁头上都是极大的罪过。二则,就是我挡了别人成皇成神的道路。算起来我也是嫡女。一天功夫就把曾经只手遮天的明淑妃给治了。我这样大张旗鼓的作为,怕是早已经成了别人眼中的沙子。一天不除,圣上对我的宽宥纵容就越来越多。就算将来,现在的某一位皇子继位,我的权利,怕是要大上他们许多。
“公主!”伴随着房门打开的声音,画扇苍白的脸颊映入眼帘。她左右张扬了几眼,直接忽略了我身后的苏穆柏,直冲冲的向我跑来“公主你没事吧!我在隔壁听到了声响就过来了!发生了什么事?!”
我拍了拍她的肩膀,宽慰道“无事。这不是太子殿下在吗……”我话未说完,各类刀剑相撞的声音接踵而来。
我瞳孔一缩。画扇在这边定是不大安全的。“太子,能否借我一人护送我的婢女回宫?”
苏穆柏劈断了一节箭柄连连后退道“公主有所求,自然是行。不过公主不一同走?”
“多谢太子!”我拉着画扇的手向苏穆柏道谢道“我就不必。我想看看是谁胆子那么大。”
画扇听闻我和苏穆柏的谈话顿时有些心急“公主不行!要走一起走!实在打不过我还能保护你!”
“画扇。”我制止她道“不是还有太子吗。你不用担心我。你回去以后,只管好好呆着。要是有人问起我,你就把我遇刺的事完完整整的说出来。不仅这样,还要夸大其词,说我身负重伤不明生死。但我大难不死路遇贵人,不日便回,听清了吗?还有橘子,一定要小心再小心!务必把他给我看好了!”
此时从窗外又跳进一个身着棕色大氅之人。一见到苏穆柏便毕恭毕敬道“太子!属下等来迟了!”
苏穆柏向他点了点头,抬眼看了画扇一眼“你先撤退。务必把这位姑娘完好无损的送回昌邑王宫。”
那位着棕色大氅的人眼神还有些犹豫。不过旋即压了下去低低的回了一声“是。”便向画扇走来。
画扇还在央求我把她留下来,不过随后被那位出掌一劈便没了声响。我向他笑笑算是道谢“麻烦壮士跑一趟了。”旋即那位就没了身影。
我不禁感慨习武的好处,有空定要钻研钻研。刹那间,另一扇窗破裂的声音拉扯回了我的思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