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牢待了些许时日,我和阿娘又被转入地牢。
只知出来时,天气已经有些发暖。像是春天了。
在地牢过了几天暗无天日的日子,被忽然带出来,还有些不适应。
手上拷着的手铐,勒得手腕发红。
迎接我和阿娘的依旧是关谋。
“月长可想清楚了?只要你现在答应嫁给我,我可保你和大娘平安无事。”关谋见我们出来了,立刻便问。
“我可没兴趣嫁给一个畜生。”反正都闹到御前了,生死有命。能再噎噎关谋这个小人心里也能舒服一些。
“你!”关谋像是被我气到了。但转而又释然了起来“你别忘了,文真可还在我手里……”
一句话特地拖长了尾音,里面的意思,不言而喻。
我眸子沉了下来“你最好不要生什么事端!不然我做鬼都不会放过你!”
“月长莫气。”他又恢复了以前笑嘻嘻的模样“在你没嫁给我之前,这种对我有利的东西,我不会轻易给毁了的。”
我没理他。
他见我不愿再同他说话。便自顾自的说道“今日啊。把你们接出来,也不是我特地想为难你们什么。今日,是圣上忙完了朝堂之事,是圣上,亲自下旨要审问你们!”
我同阿娘都有些呆。
“所以呢?你想说什么?让我们和圣上说我们就是邻国的奸细,然后你坐收渔翁之利,我和阿娘惨死刀下?”我不惊不澜向关谋道。
“自是不会。”关谋伸过手想勾一缕我的头发,我躲过了他的手,他也不恼,还是笑嘻嘻的道“月长只需如实说便是了。至于圣上听不听信,我也是无从得之。”
说着他看了一眼天色,便兀自道“走吧。一会儿圣上该等急了。”
大理石的砖墙特别冰冷,连一个走巷也特别宽大。
巍峨伫立的石狮,太阳下泛着光的屋檐,在阶梯尽头那个朱红色的大门,各处巡逻的一列列士兵,无不彰显着天家威严。
我左瞧右看,对没见过的皇宫景象很是好奇。
阿娘在一旁却是神情恹恹,
“阿娘,你别太忧心。难不成我们说不出个所以然来,皇帝还能不分青红皂白把我们杀了不成。”我向阿娘低声道“他也背得个草芥人命的下场。”
阿娘却是摇了摇头“圣上不会杀了我们……”
“啊?”我只顾着打量周围,没听清阿娘说了什么。
阿娘朝我摇了摇头,苦笑了一下没有说话。
“劳烦公公通传一下,莲勺通判关谋带着邻国细作前来请圣上审问定夺。”
不知不觉间已到了正殿大门。
一位较阴柔的男子听了关谋的话,提着细细的嗓音道“请大人稍等片刻,容臣通传。”
说完,挥着一个浮尘便疾步走了进去。
不多时便出来迎了关谋,还有我和阿娘入了大殿。
兜兜转转,进了一处稍微小些的书房。
我垂着头百般无奈,皇宫竟是如此大,像走不完似的。
“圣上,关大人到了。”
前方那个阴柔男子,停下了脚步说道。
我听闻抬起头,看起了高椅上那位称圣上的人。
他一身黄袍,显然是下了朝还没来得及换掉。虽是不惑之年,但却坐的堂堂正正,显得精神百倍。眼神清明,眉间缺有一股子煞气。
他抬起眼睑看了在殿下的我们,随即又垂下。
关谋撩起衣袍,向高椅上的男子行了一个跪拜大礼“臣关谋叩见圣上!”此句话语铿锵有力,全然不能想象他是个狼子野心的小人。
见阿娘也在做势跪下,我细细在脑袋里思索了一下,他好歹是个一国之主,再怎么也要给他些面子。况且现在我和阿娘的小命还捏在他的手里。
便学着阿娘的模样,僵硬的跪了下去。
“民妇丘软软拜见圣上。”听得阿娘这样说,我也有样学样。
“民女申月长拜见……拜见圣上。”
高椅之上的男子合上了正在翻阅的奏章,似乎在打量我和阿娘。
“关谋,你是在诓骗朕不成?细作怎会是两名女子。”他的声音也是极具威慑,我跪在地上也感受到了一丝压力。
“启禀圣上,这两位女子可疑之处甚多,单是那名年轻女子脖颈上的罂粟花胎记就不能不查。”关谋半弯着身子,揖手道“这罂粟花印记,是邻国在有女子出生之时,便挑选的花朵样式,细细描在脖颈之上,日复一日,便成了这擦拭不掉的胎记。”
我在一旁,听着关谋胡编乱造,对他有些嗤之以鼻。
圣上听闻,便看着我“你。抬起头来。”
我听得他这样讲,兀自直起了上半身。毫不客气的打量着这个高台上的男人。
“禀圣上,我和阿娘绝非邻国的细作,这一点,圣上理应慢慢细查才是,莫要听信了奸人所言,错杀臣民而放了真正的细作操控这一切。”
见他盯着我猛瞧,我便也口无遮拦的说出了话。
“你是,哪里人。去过哪里?”圣上却撇开了这个话题。
“我和阿娘历来生活在陈仓太白县的山上,未曾去过哪里。”
越说我越觉得他面善,言语间也柔和许多。
“也是最近才去了莲勺,来了长安。是关大人亲自带我们来的。”
我没放过变相控诉关谋的机会,只觉得句句带刀扎死他最好。
“退下吧。”圣上此时没有再多问。“朕有些乏了,明日再审吧。”他说着起身便自顾自的走了。
“恭送圣上!”
关谋抬头时,只看见圣上的一个衣角。
我轻哼了一声。扶起阿娘一同站了起来。
阿娘却是紧紧抿着唇,不曾说过一句话。
跟着那个带我们进来的公公又绕了出去。“关大人,劳烦您了,明日需得在来一趟。如若没什么大事,今夜就在宫内歇下吧,明日怕是赶不及。”
在关谋准备领着我和阿娘回地牢时,那个公公叫住了他。
“多谢公公了。待会儿还烦请公公带路。”他说着,又揖了个手。
“嗯。”公公笑着,踏了进去,关上了那道朱红色的大门。
我觉得我没有在地牢里待上多久的时日。看守大牢的牢头就把锁给我们解开了。
还是熟悉的地方,只不过,今日多了一个人。
她正襟危坐,在一片帘子之后,只能看出一个大概。
身着黑色的凤袍,头顶一尊华丽的凤冠,格外耀眼。
“丘软软。你为何不辩解?”圣上一来便问了我阿娘。
“丘软软一身光明磊落,没什么可辩解。”阿娘不知是想明白了些什么,今日也是敢对看着圣上。还有帘子后的那个女人。
“母后……您看……”圣上却忽然露出惊讶的表情,问起了帘子后的人。
原来是太后。
这辩解不辩解之事,关乎太后什么事。我不禁在想。
帘子忽然被掀开,太后焦急的面孔出现在众人的面前。
她慌忙的从高台上下来。紧紧盯着阿娘。一群人不明所以。
太后却是有些激动,试探的问了阿娘一句“兰馥?你是兰馥?”
我侧过头看着阿娘,有些奇怪。没听说过阿娘还有别的名字啊。还和太后有交集。
正当我以为太后认错了人时,却没想到,阿娘竟是头一点,认下了这个兰馥。
太后当即泪眼婆娑,连忙把阿娘给扶起来,一把抱住了阿娘“兰馥啊!我的兰馥!!哀家寻了你十七年,整整十七年啊!无事便好!无事便好!!”
我在一旁满头雾水。希望阿娘能给我一个答案。
“阿娘…你……”
阿娘面色有些难堪,随即把我扶了起来。
“阿月,阿娘未告诉过你,阿娘……是圣上的亲妹妹,是当朝的兰馥长公主……”
这回我像是被掐住了脖子的鸡,说不出话。脑袋嗡的一声,听不清周围在议论些什么。
“兰馥,果然是你!”圣上也是慌不择路,从高台之上走下“昨日我便觉这个丫头有些像你,更是她脖子上的胎记让我确信了几分。连夜禀告了母后,叫她老人家来认认。”
关谋更像是被雷劈了,呆呆的定在了原地。
一时之间,整个屋子的人各有心事,这场盘问也是草草结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