戚三娘紧张地抓住丛铁义的手,丛宽拿起家伙事又放下,一屋子的人,只有吉佳面不改色。
他作为七皇子的贴身侍卫,死人早就见过无数回了,根本唬不到他。
仵作见状停了脚步,看向阿玫。
阿玫解释来意,在听说寻遍整个县都寻不到医女时,众人脸色都有些松动。
只是依旧不习惯和仵作同处一个屋檐下,便纷纷避开了。
阿玫守在屋外等着,不一会儿,仵作便出来了。
“只是外伤,养一养就行了,不必担心。”她拒绝了阿玫递来的诊金,“小事而已,不必挂怀。”
转而又道:“先前一直听闻徐夫人很会做吃食,不知我是否有这个口福?”
也正好快到饭点了,阿玫便想着留她在此用饭,仵作摇摇头,“我喝一碗酒就好。”
考虑到其他人害怕仵作,阿玫便也不强留她,送了她一小坛果酒。
戚三娘从屋中探了个头,见仵作走了,才松了口气。
“您不怕?”戚三娘接过阿玫手里的饼子,依旧有些心惊肉跳。
“她是仵作不假,可方才,她分明是个医师。”阿玫将扁豆下锅,道:“仲秋节快到了,吃了一夏扁豆,也该换换口味了。”
戚三娘忧心忡忡,“今年的收成好,可卖不出多少。”
“剩下的就做扁豆干吧,利于存储。”言语之间,一道热腾腾的菜就好了。
吃过饭后,阿玫就去了书铺,将晾晒好、经过初步发酵的黄菽磨碎,放入戚三娘备好的缸中,加入盐和水,盖上盖子后放在太阳下暴晒,等待进一步的发酵。
小馆一直没有客,阿玫也放了平常心,只是事情不多,总有做完的时刻。因此处理好酱油发酵用的材料后,她干脆窝在书铺里看书。
戚三娘也来了,她带着阿玫前些日子给她的字帖,在桌子上练字。
只是从她的笔落在纸上的频率来看,算不上安宁。
阿玫合了书本,盯着戚三娘,戚三娘原本想忽略,可几番心理战过后,还是败下阵来。
“那个晗儿……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怎么从外面回来就那样骇人?”戚三娘小声道。
今早瞧见满头鲜红的晗儿时,吓得戚三娘差点把手里的扁豆扔出去,饶是现在想起,她也心有余悸。
阿玫想着那阿婆的儿,心里复杂。
“还是等晗儿醒了之后再说吧。”
不知为何,阿婆那件事情迟迟没有后续,在那之后,阿玫也曾遇到过仵作,可她对此也是只字不提。
只是有传言道,县令病了。
不过对澄县民众来说,影响不大。大家更关心的是,顾府那个公子好像从澄县离开了,不知道去了哪里,也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回来。
一时间,徐府风头更盛,不过有吉佳在,目前也没人闹到小馆里来。
晗儿也渐渐恢复了日常生活,开始给阿玫打下手。
她不愿意提起那日早上的事情,大家也就心照不宣地当做什么都没发生。
仲秋节快到了,澄县又热闹起来,家家户户都在准备过节的东西,晗儿也在帮阿玫打下手之余做起了女工。
阿玫也在书上找到了一个叫做月饼的菓子,打算用作拜月仪式的贡品。
她尝试的时候是一个夜晚,身边围了一群人,都在好奇地看着她的一举一动,就连鲁一姐和鲁大哥也来凑热闹了。
看见放在盆子里的肉,鲁大哥憨笑,“哩,这么多肉,还得是顾府。”
听了他的话,大伙儿都笑了起来,戚三娘笑得最欢快,打趣道:“要不说你们是两口子,上次鲁一姐来,也说了一模一样的话!”
一群人围着看也不是个事,等阿玫将皮子、内馅都备好后,大家都手忙脚乱地参与其中,学着阿玫的手法,一点一点地将肉馅塞入皮中,收口滚圆。
不多时,一个个白胖的圆子就出现在木桌上,阿玫将其轻轻压扁,准备就绪后,晗儿的火炉子也烧了起来。
她依旧怕见男子,于是一般时候都不出现在小馆中,只在后院缩着。
阿玫将肉圆子挪到铁板上,端进后院,放入火炉中烤制。晗儿以为阿玫会离开,可她留了下来。
晗儿依旧不擅长主动挑起话题,于是沉默地借着火光,继续绣帕子。
这已经是她绣的第十块帕子了,这些时日,除了时不时掀开发酵缸放气外,她几乎日夜不停地做此事。
阿玫瞧见帕子上是一轮明月,下方还有一只俏皮的兔子,便觉得新奇,“这兔子绣得活灵活现,你之前学过吗?”
晗儿摇头,低声道:“都不记得了。”
语气里难掩失落。
阿玫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忙去照看火炉子里的月饼,后院安静下来,只偶尔传来铺子里的欢声笑语。
晗儿一时分神,针扎在了指尖,洇出了一点血。
她低头看了一眼,随便抹去,又开始绣起来。
可抹去不代表伤口痊愈,很快,星星点点的血迹染在了雪白的帕子上。
晗儿失落地叹了口气,有些后悔。
早知道就不继续了,白瞎了一块帕子。
秋风习习,吹得火炉中的火焰随风摇曳,火苗舔舐月饼,鲜肉香传了出来。
前院笑声阵阵,后院寂静安宁,也许是有阿玫的细心陪伴,晗儿不再感到恐惧与孤寂。
肉香四溢,萦绕鼻尖,晗儿闻着这香气,脑子里想着这月饼该是什么滋味,一个没注意,话语脱口而出。
“前些日子,我想起来我是谁了。”
阿玫一愣,紧跟着想起她从未提过离开这里,神情瞬间复杂。
晗儿也很惊讶,不过这句话一出口,她就浑身轻松了,“因为罗烨的行为,我爹抛弃我了。”
晗儿看向阿玫,阿玫正盯着炉子里的火焰一个劲儿地看。
跳跃的火光浮在她脸庞,淡化了她粗糙的皮肤,恍惚间,晗儿看见了一个明眸皓齿的女儿家。
阿玫没质疑,也没追问,她只是伸手拨了拨火炉里的木柴。
“月饼好了。”她说。
将月饼从火上取下,阿玫递给晗儿几块,“要去前面瞧瞧吗?”
她犹豫了一瞬,很轻地点了头。
两人从阴暗处走到暗灯下,众人没看见阿玫身后的晗儿,一个个争先恐后地取了月饼,不顾还烫着,一口咬下,然后此起彼伏地夸奖阿玫。
一片热闹时,吉佳面色一冷,几乎是同一时间,小馆外传来了一道醉醺醺的声音。
“敢在你徐老爷地盘上撒野,不想活了?”
话音未落,如雷电般的声音此起彼伏地响起,阿玫跑出去时,瞧见小馆的门被踹烂了,连带着围栏都歪到了一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