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恩怔怔地听着她的梦呓,仿佛在那一瞬间,他的脑海当中浮现出了那样的一副画面。
熊熊燃烧的大火,绵延不断的追兵。
那个人偶拼着现实扭曲的能力,带着唯一还活着的她,拼命地逃跑。
她让她呆在那里,她去引开那些追兵。
她说她一定会回来。
她说让喵喵在那里等妈妈。
可是一日复一日,她什么也没有等到,等到的只有凋零和流浪。
是这样的吗?
林恩望着地板上的那一张一张又血腥而残忍的照片,看着上面残留着的咒术的痕迹。
是那个女人施加了咒术,遮住了她的眼吗?
既是那段悲惨经历的证据。
又不想让她被这惨烈的回忆所折磨。
所以才给了她这个美丽的谎言吗?
也或许,她一直让喵喵带着这些照片,或许也是期盼着有一天能有一个人发现照片当中的真相,让这悲惨的经历,不再埋藏在那黑色的阴影……
她是在用这种方式,希望有朝一日,让喵喵在这黑暗世界当中能够找到那渺茫的救赎和希望吗……
林恩深吸了一口气。
可这里是黑暗世界,是地狱啊。
光芒都被厚厚的云层遮蔽了,又何以能在这深海找到那希望呢。
不过……
林恩闭上了眼睛,缓缓地伸出了爪子,摁在了自己的胸前。
伴随着白色光芒的流转,他发动了自己第二次的诅咒清除能力,他的身体也迅速地拉长变化,慢慢地恢复了人身。
他睁开了双眼,眼中的光芒变得异常的坚定。
他要做一件很冒险又很残忍的事情。
他要将她唤醒。
他要让这个孩子去直面过去的苦难,去唤醒她尘封而遗忘的那些记忆。
因为想要治愈。
唯有面对。
因为逃避是永远解决不了问题的。
那只会带来暂时的安稳,但心底里的那些伤疤,却依然会在每一个夜晚,不断地让你深陷苦痛。
如果是这样的话……
林恩伸出了手。
将【自缚天使的怜悯】轻轻地滴落在了她的口中。
这种药剂虽然无法清除诅咒,但是服用的话,在短时间内依然能够有效地压制住诅咒所带来的影响。
醒来吧。
喵喵。
也许很痛苦,让你无法接受。
但是我相信你一定能够挺过去的,因为……你不是还要去找你的妈妈?
既然这样的话,那又怎么能遗忘呢?
伴随着药剂的滴落。
一缕缕金色的光晕在她的身上慢慢地升腾而起,她的眼睫缓缓地动了动,睁着的双眼也渐渐地有了神采。
许久。
喵喵茫然地动了动,揉着眼睛,从地上慢慢地爬了起来,茫然四顾,目光落在了坐在对面的穿着短裤的林恩身上。
“诶……医生先生,我这是怎么了喵呜?”
林恩静静地望着她,道:
“你什么也想不起来了吗?喵喵。”
喵喵茫然地挠了挠脑袋,道:“想……想不起来了,难道是喵喵又发狂了吗喵呜?”
林恩什么也没有说。
喵喵迷糊而疑惑地望着对面奇怪的医生,然后目光下意识地就落在了旁边地板上凌乱的摆着的那些照片。
“咦?喵喵的照片吗?”
她好奇地摸了摸空空的包包,伸出小爪子,就要向着地板上散落的那些照片拿去。
但是就在她的爪子还没有碰触到那些照片时。
她僵硬了下来。
她的双眼当中倒映出那些照片当中血腥而残酷的画面。
嗡——
她的身体猛地颤抖。
爪子上的指甲几乎是本能地弹射了出来。
“那是……”
她的脸色慢慢地苍白了下来,那一张张照片上面血腥的画面,就像电影的剪影一下,不断地在她的瞳孔当中闪动。
“啊——”
一瞬间,她的脑海当中仿佛回荡起了一声从记忆的最深处响起的惨烈而恸哭的尖叫。..
仿佛沉重的黑暗骤然压制了下来。
仿佛照片当中的景象一下子动了起来。
锋利的刀刃。
手术台上刺眼的灯光。
苍白的口罩。
冰冷的锁链。
刺入皮肤的血液的溅射与尖锐的哀鸣。
“啊!!!”
喵喵瞬间捂住了脑袋,仰起头,发出了一声尖锐的撕裂的尖叫。
她的瞳孔疯狂地颤抖着。
她看到那些照片当中的景象在动,她抬起头,仿佛一下子置身于了那个布满锈迹和血迹的房间。
她看到墙壁在流血,她看到了从天花板上吊落下来的满是血迹的尖锐的锁链。
她抬起头看到了被钢丝穿刺的空洞的母亲,看到了旁边面容被挖空而蠕动着内脏的父亲颤抖的眼,看到了被剥离了血肉只剩下骨架的哥哥蠕动的神经和血管。
她也看到了自己身上那流动的血肉。
“不!不……不!”
她满脸的恐惧。
她看到了对面拍摄的闪光灯。
看到了墙壁上那巨大的竖眼与触手的血色符号。
看到了苍白的乌鸦面具和锋利的金属一般的手指,看到了那个血肉怪人脸上扭曲的满意的笑。
她在流血。
她的身体在不停地流血。
家人。
坠落。
切割。
“妈妈!!妈妈!!”
她恸哭地尖叫将指甲都嵌入了自己的头颅当中。
仿佛如坠深渊,仿佛被冰凉的血海所淹没,顷刻间失去了所有的温度,剩下的只有刺骨的冰寒与绝望。
就像是幼兽在绝望时拼命地想要寻求母亲的保护。
仿佛某些东西从脑海的最深处,一点一点地被剥离出来,就像是一把尖刀,一点一点地撬动最深处的伤疤。
那些记忆狂乱地仿佛要穿过浩瀚的时间长河,再一次将她拖回那个冰冷的地狱。
“不要害怕。”
林恩伸出手将她抱在了怀里,坚定地死死地望着那一张张血般的照片。
“没事的,你现在很安全,现在没有人能伤害的了你。”
“那些都是过去的梦魇,不要畏惧它们,喵喵,你已经想起一些什么了吗,是吗?”
林恩用力地将她抱紧。
全身上下散发出了神圣的光晕,努力地驱散她心里的寒威,给她以慰藉。
他知道这样很残忍。
可是他必须要这样做。
没有人能够治愈她,因为那些都是被埋藏在心底最深处的恐惧。
而想要走出那段阴影,就只能靠她自己。
喵喵颤抖着。
那些照片疯狂地刺激着她的记忆。
一切都活过来了!
她仿佛再一次被置身于了那黑暗而潮湿的牢房,耳边能够听到的,只有深夜里痛苦的低鸣,听到血液滴落在地上发出的声响。
她蠕动着,没有了肢体,没有了皮肤,只剩下了一团无法形容的血肉。
疼痛。
身体无时无刻都在疼痛。
就像有无数把尖刀,每分每秒都在她身体的每一个角落疯狂地切割。
她用力地喊着妈妈。
她饿了。
她想吃东西,她想喝水。
她找到了什么,她不知道那是什么,她狼吞虎咽地吃下去。
她听到了妈妈的声音,她努力地寻着气味蠕动过去。
她看到妈妈的身体被崩解成了许许多多的部分,她害怕了,她努力地想要把妈妈的身体聚合起来。
可是她做不到,她没有办法把妈妈缝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