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指在冰冷的利器上抚摸而过,稍稍一顿,一声短暂的吸气,等离开时,指头上已经渗透着血滴。
黑猫懒洋洋地趴在旁边的桌子上,时不时舔一舔那黝黑的毛发,又或者伸了个懒腰, 在桌子上滚了一圈,漫不经心地瞟向此处。
“我们回来啦!”
人还没到,贝里托的声音就已传了进来,一行人回到屋内,算一算一共五个人,加一只瑟瑟发抖的怪物。
他们的下一个目标, 就是去往真正的目的地。
只不过,大家心里多少都没什么底, 先呆在屋内吃了一些食物, 喝了点从波尔尼亚剩下的水,补充补充基本的能量。
一整夜几乎都没怎么休息,反正行程也没那么着急,江辰川便找了一间空着的房间,稍微睡了一觉。
他刚躺下,那只小黑猫不知道从哪儿摸了进来,用脑袋蹭着他的手,还用爪子扒拉了一下。
“怎么了?”
江辰川低声问道,他摸了摸黑猫的脑袋,不知道为什么,自从他们发出离开波尔尼亚,这只黑猫对他就格外地亲昵。
看得出以前这猫的脾气好,谁都可以摸一摸抱一抱,但现在,似乎有了一些自己的想法。
“喵~”
它低声叫着,发出咕噜咕噜的声音,似乎是在向江辰川发出警告。
但江辰川实在是太困, 一整晚的心力憔悴,没躺下多久,就沉沉地睡了过去。
黑猫抬起脑袋,再一次用爪子扒拉着江辰川的手,没得到反应,便撇过头,慢悠悠地又晃了出去。
相比于卧室的安静,外面的气氛就更加热闹一些,怪物似乎对贝里托会变颜色的瞳孔感兴趣,一直问个没完,尤莉娅在帮受伤的伊森处理伤口,总归是一物降一物。
对其他人毫无畏惧的贝里托,竟然也会被一只怪物烦的绕道而走,多少看在以后要一起行动的面子上,贝里托还是理了理他。
“喂,大怪物,你叫什么名字?”
“太不礼貌啦!小鬼,我只跟你说一次,我叫斯基奥帕,纯正的罗纳尔克人。”
斯基奥帕挪了挪自己的位置,随着时间的流逝, 他的各种能力会一点点被诅咒剥夺,慢慢丧失基础的机能。
“呜哇,好麻烦的名字……”
贝里托看了看他那充血的眼瞳,不管再看多少遍,都会觉得吓人。
“小鬼,那你叫什么?”
“贝里托·冯·海因里希。”
贝里托骄傲地念道。
“你这名字不是更麻烦吗!”
斯基奥帕无奈地怒吼道,但令人意外地,在吼完竟然有一丝放松开心的情绪,他愣了一下,然后不由地笑了一声。
“你笑什么?”
贝里托有些不解。
“没什么,自从有了这个诅咒,好像就没这样聊过天,之前跟人一见面,不是想着怎么害对方,就想着怎么活下去……我已经不记得,上一次这么放松是什么时候了。”
斯基奥帕慢吞吞地说道,他就这么趴在地上,微眯着眼,像是在享受阳光,又像是享受着这最后的人生时光。
似乎感受到投过来的视线,贝里托转过头,看见初冬站在窗户前,面无表情地静静看着远方,对视上目光,微微地点头示意。
道路一直延伸到远方,阳光下的旅途还很遥远,站在高处,可以同时看见烧毁的病村以及遥远的城镇,几道身影一路跑过,都跟斯基奥帕是一个模样。
它们愣愣地在边缘观察着光秃秃的树枝,一时间不知道该不该继续往前,也有马蹄声在道路上响起,清脆的声响渐渐变小至不见。
江辰川他们并不打算那么快出发,他们摊开地图查看了距离罗纳尔克城最近的城镇,他们需要补给一些物资,也需要打听一些消息。
根据斯基奥帕提供的线索,目前为止,大部分的诅咒者都被锁在城内,能外面活动的人少之又少,而且他们知道自己的情况,一靠近城镇或者人群就会受到排挤,严重的情况,甚至可能会立刻击毙。
所以大多数都会选择在偏僻或者是村庄之间活动。
“看地图,病村大概在这里,所以我们应该在这个位置,从这里出发,两天之内一定能到达最近的德玛奥镇,这块属于另一个国家的土地,跟英兰北尔有着友好的贸易往来关系。”
睡了一觉的江辰川果然神清气爽,立刻就恢复了工作时的认真状态,伊森没什么意见,他心态好得不得了,一点都不像能炸村的人。
可斯基奥帕无法进城,只能跟随至附近,在城外等他们重新启程。
“我没什么意见。”
斯基奥帕表示道。
就这样,他们收拾好自己的行李出发了,临走前,江辰川望向四周,像是在寻找着什么。
“怎么了?伊维尔。”
“给巴拉斯留个记号,若是他一路跟随,也能找到我们所在之处。”
用小刀在屋子前刻了个记好,才重新提起行李箱,黑猫的脑袋从箱子中钻出,瞪着圆滚滚的大眼睛无辜地看着周围的环境。
它跟其他猫不太一样的是,就算到了一个新的环境,它也不容易应激,很快就能适应。
远离村落让他们变得更加安全,走上光亮的大道,也没再出现过之前森林的情况,夜晚无处留宿时,就只能在野外休息,还好人数够多,也可以轮流值班守夜。
德玛奥镇是一座相对幸运的城镇,距离罗纳尔克城很近,好在封闭及时,没有将诅咒传播开来,怪物还未泛滥成灾,正常的人类依旧有着自己的家园与生存的空间。
只不过,那些单独出镇或者是前往偏僻少有人烟的人们,也没见到有几个能够平安归来。
赶路的过程枯燥乏味,少了巴拉斯,贝里托就偶尔会跟斯基奥帕打闹一下,似乎意识到自己的不同,斯基奥帕也会稍微注意些分寸,尽量不伤害到眼前这个活泼的小孩。
只是外表变成了怪物的样子,但内心依旧是人类。
空闲之时,江辰川都会跟伊森和初冬聚在一起,讨论该怎么解决罗纳尔克城的难题。
在遍地都是怪物的城中,要怎么找到那具人鱼的尸体?
“或许……我可以一个人进去试试。”
在沉思过后,江辰川开口说道。
“你疯了吗?”
终于轮到伊森来说别人疯狂,在初冬看来这两人都差不多,她面色凝重,一言不发地坐在一旁。
“我们人数太多了,目标太大,全部进去太危险,而且,让尤莉娅一个人呆在外面,我不放心。”
对于尤莉娅·德卡沃,江辰川多少还是有些担忧,也不想看到德卡沃家最后一个幸存者出事。
“不行,不能让你一个人行动,伊维尔,等到了德玛奥镇再商量吧。”
伊森站起身,结束了今天的对话,黑猫从他脚旁路过,跳上一块大石头,似乎在眺望着远方。
“该走了。”
尤莉娅提醒道,短暂的休息时间结束,简单地整顿了一下,初冬将猫抓进箱子里,还摸了摸它的脑袋,猫咪趴了下来,缩成一团。
一路过来,这只黑猫都很乖,似乎知道他们在做些什么,不乱跑,也不捣乱,安安静静的,时不时出来看看风景。
“你什么时候喜欢猫了?”
伊森对着初冬打趣道,初冬冷冷地看他一眼,收回了手。
“伊维尔,下次换个女人,这个太高冷,不行。”
伊森不动声色地靠近江辰川,附在他耳边小声说道,江辰川完全不理伊森,直直地向前走去。
“真无趣,贝里托,你以后可不能向你的伊维尔叔叔一样。”
“哼!”
可没忘仇的贝里托也有样学样,哼了一声,像江辰川一样无视伊森从他身边走过。
“这两个人真是……”
“伊森先生,赶紧走吧,看这时间天黑前应该能赶到德玛奥镇。”
尤莉娅一边偷笑,一边说道。
……
身体熬不住了,明早七点。
耳边是虚无的白噪音,在短暂的静止后,忽然猛烈的冲击汹涌袭来,炫目的火光在远处爆炸开来,如同盛放的烟火,点亮了整个区域。
那堪称是“毁灭”的一幕,初冬惊愕地回过头,如同雕塑般愣在原地,瞬间爆发出来的光芒让所有黑暗都无所遁形,黑色的雾气蠕动着,发出如同烧焦般的滋滋响声。
恍惚有狰狞的尖叫,还有不属于人类的嘶吼,也不知道是那些虫类还是变异的怪物,在做着无谓的反抗。
“这个伊森……”
江辰川一声怒吼,他冲出屋子,被初冬拦了下来,视野内充斥着混乱的画面,爆炸逐渐平静下来,大片大片的血雾在森林之中蔓延开来。
火焰燃烧沸腾,就像一只利剑穿透了那血红的浪潮,如同海浪拍打着沙滩,所及之处的诡异昆虫皆被焚烧殆尽,夹带着燃烧过后的灰烬缓缓落下。
“他人呢?”
江辰川转过头,看着面色沉重的初冬问道。
“他说……会跟着我的,但……”
接下去的话初冬没有再说,这么剧烈大型的法阵爆炸,恐怕难以生还。
“走,去找人!”
“等等,这会不会很危险?伊维尔先生。”
尤莉娅靠在门边一脸担忧,但贝里托已经兴奋地冲了上去,用期待的眼神看着江辰川,黑猫跳上窗台,
估计是刚刚法阵造成的影响,天空已经不再阴沉,连雨都消失不见,平静地微风吹散乌云,抬头就能看到清澈干净的蓝天。
危险还未完全过去,江辰川安排尤莉娅和初冬留在屋子里,他跟贝里托去病村看看伊森的情况。
刚下过雨的泥泞土地,表面洒着淡淡的灰色,仍有一些混浊的积水,想起还有个变异的怪物,让他呆在两个女人身边不太放心。
江辰川出发时,也顺便把怪物也一起叫上,他虽然一副心不甘情不愿的样子,但为了能够解除诅咒,也要去见上伊森一面。
按照江辰川的忽悠,伊森现在是他唯一的希望。
再次踏入森林,扑面而来的是一股浓郁的烧焦味,比起一些依旧在燃烧的树木,这股焦味更像是某种尸体的焚烧过后的味道。
一团一团的血雾附着在树干上,散落在土地上,像是一朵朵绽开的血花。
“那是什么?”
贝里托发出惊讶的声音,他指着远处,那重重叠叠的树木之外,似乎有些奇怪的东西穿行而过,那种景象似乎是一种难以想象的诡异。
几道朦胧的身影在树林之间穿梭,只不过那样貌一看上去就不像是人类,像是变异的海洋生物,却拥有了人类的生活与行动习惯,江辰川眯起眼睛,就这样远远地看着。
它们只是这样缓慢地走着,也不是走着,脚没有触碰到地面,却依旧在移动,像是在漂浮着,还血色的雾气中若隐若现,看不太清楚具体的样貌。
“是……怪物吗?”
自己的样子已经改变,却说着别人是怪物,语气中是压抑不住的惊慌失措。
这仿佛是海市蜃楼般的幻象,只是这样缓缓走过,最后消失在道路的尽头,就这样带着一丝神圣不受打扰的气息。
这一场景已经超出了自己的认知范围,江辰川也不敢轻举妄动,只能等那模糊的血色影子自己缓缓消失。
没过多久,森林中就只剩原本那淡淡的血雾,雾气之下是随处可见被烧焦虫子的尸体,还有两三具躲藏在森林中怪物的尸体,有些被啃食的痕迹,有些已经变成了皑皑白骨。
他们继续往前走去,穿过了森林,重新回到病村之中,只不过这一次的村子已经没有了最初的样子,四处都是被冲击毁坏的建筑,爆炸中心的位置,就已经成了一堆废墟。
别说有个人了,连个鬼影都没见到,病村各处都在燃烧着,冒出的烟雾遮挡了他们的视线。
“如果他当时处在爆炸中心的话,恐怕……”
“找!”
江辰川毫不犹豫地说道,依照他对伊森的了解,如果没有十足的把握,他不会去做这种百分百危险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