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廊,小勤和小家“友好”说话。和小家说完话,又和小翠“亲切”交谈。昨天小勤看游老师嘴烂了,嗓子又肿了,让小翠给问个方儿;然后他去告诉老师:“用盐水漱口,”又给一些白色的中药。老师说:“我吃维生素呢。”“互不影响,你还接着吃。还有,晚上含一会姜片,多含一会。”游老师用了好使。
小勤和小翠唠了老半天,经具体事儿,可以多套近乎,实现一箭双雕哇。他的手搭小翠肩膀上,小翠也不动。
小文叫小勤出来,到没人的地方,才不好意思地说:别跟小翠……杨主任知道了就……小勤急了,我能跟她吗?你怎么胡扯呢?小文说我好心好意的,你咋这样呢?小勤狠狠地说:得啦,你啥心我不知道哇?——杨主任那是我的老师,你是想挑拨我们之间的关系呀?小文嗓子哑了,说不出话来。小明在远处看呢。
小武拎了小文的书包出来,看见小明,说:“你书包在屋呢……”小明不高兴,说:“你真没用,拿出来不就完了!”
小高跑到杨英年的办公室,说汇报一些事儿。杨英年拢着头发,虚着眼看他,明显是烦他喘着气的样子,好像是多重大的事似的!人有权势,总是表现为不满意啊。
小高看杨英年带着雾气的眼神,有事就不说了。说些高兴的话,也没效果,就闭了嘴。
小君回家,妹妹把一个山楂条扒了纸,放姐姐的嘴里。小君把山楂条从嘴里拿出来,看了生气,“怎么还吃呢?让人看见呢?”妹妹不理解,抹搭着眼出去。“外边冷——”“不冷。”
小辉她们几个人打口袋玩,地上滑,小辉说:“走上我家,外边冷。”春丽说:“你家有味。”小辉红了脸:“你家有味吧。”
小艾说:“你家真有味儿。”小辉说:“你家一股医院味儿。”小秋说小辉:“你家猪食味。”小辉咬牙说:“看我能给你家送猪肉!”小秋晃一晃头,“不吃。你家猪不好吃。”“让你吃不着。”小秋想了想,“我家明年也养。”小辉说:“养好你家的人就不错了。瞅你家的娃娃吧,光着个腚还缺胳膊少腿的埋拉吧汰的。”小艾说小秋:“给穿上衣服——”小秋说:我是帮你呢。小艾说不是谁帮谁的事儿。妈说,两个人不成一个人。
春丽回自己家。
小艾假装先回家,拐回来,又来春丽家。春丽在缝口袋,小艾看,春丽说给你缝一个,小艾说缝个装硫琉的。春丽说:“那不用花布……来,我教你。”春丽找布,剪好,给小艾针线,告诉怎么缝……说小艾,你家的花怎么放墙角了?小艾说是他哥放的,说那不占地方。春丽说,咋不把他放那呢?小艾笑。
立本在家拿出小箱子找工具,土豆窖挡板好动,要修理,——怕来人踩了闪崴了脚。晓宇看,土豆这么少了?立本说外边菜窖空出地方了。立本和晓宇商量如何钉:在底加上横木,再竖着钉一条,对应抵住。钉子从下钉,还是从上钉?下面一样,露头钉倒。上面钉,美观。板和板用几个合页相连,固定稳固,打开折叠不占地方。
晓宇也要整修他家窖的挡板,——窖里放了土豆,有虫子总往上爬。“得钉严了。”立本跟他上他家。
虫子哪来的这么多呢,不知道,打一个少一个,活不了多长啊,一两个季节,不知春秋哇。老单爷说,不能用人的眼光看它们。它们有自己的周期,完成生长。
仓房找木头,软的,太轻;有块硬木,挺沉。立本知道,硬木是长得慢的树的材料。晓宇要削尜,用小齿儿锯条使劲锯。小平说拿厂里,晓宇说不用,小平说用车床削得好,晓宇说不用,锯开了,说用刀慢慢咔哧。晓宇给立本一块硬木,“你不看我的,我也不看你的。”
打狗的又来了!“搜漏网之鱼。”其中有一个专门杀狗的人,会加工皮毛。他的眼神,人没有感觉,狗瞧见萎靡,神色黯然。人有气场,附着一些东西,不是味儿,而是渗入骨髓的东西,看不见的。狗发抖,跑不动。上次打狗,狗去了二叔家,因为晓根要它和邻居家的狗比比,结果躲过一劫。但是,躲过初一躲不过十五。老狗被抓,吊到树杈上,绳折,狗跑;跑回家,跑进窝,在窝里,闪着畏惧的目光。它不往其他地方跑,它认自己的家,但是它的主人保护不了它了。
那些人进院里,给狗套上绳子,拖着走。小海小正进院看,贴着墙站着。狗不跟着走,一个家伙举起棒子打了两下,实实的闷闷的,是身体的响儿。狗不出声地被带走,它垂着长尾巴走,临出院门回头又看了一眼,走了。雾气淡了,狗走了,再不能回来了。
“天再冷就……”晓宇沮丧得很,“昨天去二叔家,狗要跟我走,我给带回来了。再放几天好啦。”
爸生气喊:“是谁告的?”
晓宇说:“一定是他干的,那个姓雍的,我哥得罪过他。或者是猴腚……”妈说:“别乱猜。”
小艾说:“他们也可能不杀——能不能放了?”
晓宇气哼哼说:“他们拖走就吃肉去了,还要那皮呢。”妈说:“走了也好。大冷天省得遭罪。”
项叔说:“现在人都变得成什么啦!过去,人不吃狗肉。狗最通人性的。”
从此,各家再也不养狗了。养的时候没什么,失去的时候太悲伤,因为有了感情,有了依存不舍。
老单记,狗本来是狼,是吃人的。它们长期生活在“家人”的“软磨硬泡”中,变得温顺和依赖,对外也没有了野性,任恶人宰割。
荒原上的枯草,那是生命没有了水的样子,立着也没有气息。
天阴的,云没有形状。水变成毛儿,从空中飘落,世界重现落叶般的秋景,不过,是素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