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4章 福气

李锦心把手机划开,点到视频,转交给她。

视频画质还是二十多年前的,经过精细的技术处理,仍旧有些模糊,红彤大火,撩得整栋房子充斥着一股浓浓的凶煞气。

倾倒的栋梁,与呼唤的救命声交织。

现场一片杂乱喧嚣。

猩红的火光中,隐隐能看到一个女人,匐匍在地上。

母亲离世时,阮绵年纪尚小,她唯一能记住的,便是母亲遗像上的那张脸。

当视频中女人的样子,跟遗像上的模样在脑海中重合。

她眼泪落得猝不及防。

李锦心看着她没动。

直到那大火之势烧透了整栋房子,视频进度也滑到了尾声,一切逐渐回归到平静,耳畔再无火声呼喊声充斥。

看似一切平静了,实则在她心底翻涌起惊涛巨浪。

阮绵的眼神在不知不觉中,变冷下去。

把手机递还回去,问道:“视频我能拷贝一份吗?”

她征询的态度很有诚意。

李锦心犹豫了两秒钟:“我相信阮小姐是真心帮我,当然可以。”

视频拷贝完,李锦心罩上那副大黑框墨镜,离开医院。

不过两分钟的视频,阮绵捧在手心,来来回回,反反复复的观察,每看一遍,都像是有人用锯子在锯她的心头肉。

母亲的死,早年间就已经盖棺定论了。

外界都说是她身子骨娇弱,又自视清高。

是被活活气死的。

这样的理由跟话术,乍一听上去,好像是那么回事。

视频最后一遍播放完,门口响起顾远行的声音:“阮绵,你有空吗?”

嗓子眼的酸涩蔓延到了心口,她唇瓣紧抿,没敢出声,阮绵怕自已一开口,喉咙的哽咽跟眼眶的泪水,会收不住。

但她那张苍白的脸,还是很容易看出端倪。

顾远行在门口楞了楞:“你怎么了?”

暗自调节情绪,用力吞咽酸涩,阮绵挤动声带:“我没事,你有事?”

顾远行是个很有边界感的男人。

秒懂,接话道:“明晚我有场手术,有些地方想跟你探讨交流一下。”

“你先进来吧!”

手术的复杂性,两人一直交流到下班,阮绵连午饭都没顾上。

……

晚上的家庭聚会,她心不在焉。

母亲真正的死因,在她脑海中盘踞生根,长成一条条健壮粗劲,错乱纷杂的树枝。

陆显何时走到身边的,她都浑然不觉。

男人身上覆着一层浓烈的烟酒气,他指间翘起半支细烟。

饶有玩味,慢条斯理的在抽。

“四嫂还真是好手段。”

阮绵知道他说的是惠东区开发的事。

陆显反而是没有那种强势逼人的压迫感,只是有些痞气。

她并不畏惧于他。

阮绵抬脸,实话实说:“我本来就是阮家的女儿,不管怎么说,我爸理应分给我这三分之一,跟什么手段毫不相干。”

亭外吹来一阵风,将陆显嘴边的烟气,尽数喷洒到她脸上。

陆显靠过来,拉近彼此距离。

“四哥有你这样的女人,还真是福气啊!”

男人吐声慢,气息又热。

阮绵的整个耳廓都是一阵酥痒。

她眼底带着笑意,口吻温和中不乏一些暗藏的杀气:“在其位谋其事,我总不能合谋外人去对付他吧?那对我有什么好处?”

陆显觉得,外人这两个字何其的刺耳。

眼前这个女人,本该是属于他的。

他声音冷下去几分:“我知道,你奶奶是四哥送出的国,你这么乖乖的听他的话,帮他办事,也不过是为了老人。”

阮绵心里有些莫名的发寒。

一时无声感慨。

陆显竟然知道一切,倘若当年她不执着于嫁给陆淮南……

陆显应该是会帮她的吧?

收起杂乱的心绪:“淮南还等着我,失陪了。”

屋里。

陆淮南正在跟陆鸿文下棋,棋局上看,他赢算不大,是陆淮南故意让了步。

显然好几步正确的棋,他都刻意走乱了。

陆鸿文蹙眉,说话声带着些许的不耐烦:“咱们父子间,不需要让来让去,你正常下就行,不讲究外边那一套。”

陆淮南按下黑子。

陆鸿文的路,便被堵得没法往下走,要走必输。

他叹口气:“人终究还是老了,反应能力都跟不上你们年轻人,再下一局?”

陆淮南没作声,只是默默的重新摆好棋。

“跟付迎还没打算断?”

陆鸿文冷不防的问。

“她现在得人照顾。”陆淮南回。

陆鸿文翻了下眼,口吻比先前差:“阮绵她妈当年不是病死,是被蒋家那位为了上位,一把火把别墅烧掉,活活害死的。”

“当初蒋慧这么做,虽然她父亲阮文斌没有直接参与谋害,但也算是默许。”

陆鸿文说:“按照阮绵性子,这阮家估计日后是不会有太平日子。”

陆淮南捏住棋子的手,蓦然抖动下。

极细极轻微的动作。

陆鸿文说:“我也是这几天才听人说起,没想到阮家还藏着这事。”

陆淮南沉默数秒。

随即不冷不热的声音溢出:“这是她家的事,我不会插手。”

“那最好。”

阮绵刚走到门口,听到陆淮南那句话。

她走进门:“爸。”

陆鸿文跟陆淮南的面目神色,早恢复无异了。

率先是陆淮南出声:“爸,那这局棋?”

“有点困,就不下了,早点回去休息。”

陆淮南起身,领着阮绵回屋。

她一晚上的心思重重,原来于此。

从雅亭回主卧,要走过整个院子里最长的廊道,整条廊间灯火通明,偶尔风吹的呼啸声,陆淮南走在前头。

他忽然脚步停住,阮绵一个猝不及防,头撞在他后背上。

男人眼神有些沉冷:“在想什么?”

阮绵脸色是肉眼可见的不好。

情绪挤压到破防边缘,她暗自攥紧垂在身侧的两只手,唇瓣蠕动,声音在喉咙里慢了几拍吐出:“白天医院有点麻烦事。”

“是医院,还是私事?”

陆淮南质问。

阮绵眼眶发红,强行挤出一抹浅笑:“医院。”

陆淮南眼底眯起,深切的打量着她。

约莫半分钟,他才收敛那种探究的眼神,淡淡的问了句:“自已能处理吗?”

“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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