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金身法相的消散,陈阳着整个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萎靡了下去,纵然目光依旧璀璨灼灼,却掩饰不了此刻的虚弱。
终究是刚刚破境,与李九阳这样的老一辈高手对战,还是有些吃力。
陈阳望着这苍穹,竟有一股阴云在密布,这朗朗乾坤,似要阴沉了下来。
这一战。
虽说杀了一个天翻地覆,但无疑也是彻底拉开与皇族对立的局面,往后的路,只会变得更加艰难。
“还好吗?”
陈近南走了过来,拍了拍陈阳的肩膀,一脸担忧。
陈阳摇了摇头,心里却是淌过一股暖流,这个男人的一句话,让他百感交集。
父亲。
对于自己而言,这是多么陌生的一个词。
“你在想未来?”
始终不见现身的陈化,沉闷的声音,从穹顶缓缓传来。
“没有什么好想的。”
陈阳再次摇头,“不念过往,不畏将来。”
“好一个不念过往,不畏将来。”
陈化赞赏一句,而后话锋一转,“陈氏皇族的风景独好,最起码,比这里好。”
“你的天赋,族人都看在眼里,这也是为什么我的战矛能现身的原因。”
陈化缓缓的说道:“只要你愿意,虽有阻力,但有我的斡旋,陈家家主之位,非你莫属。”
这番话,坦诚布公,没有回避任何人。
因此,不少人屏气凝神,静等陈阳的答复。
对于一些权贵门阀而言,却是露出了一种兔死狐悲的感觉。
而陈近南,尽管看起来不动声色,实则早已激动紧张。
只要陈阳答应下来,不久之后,他就是陈氏皇族的家主,而且是有史以来,最最年轻的皇族家主。
但……
陈阳伸了一个懒腰,嘴角噙起一抹笑,“我这一生,东征西讨多年,也算横渡大江大河览尽人间月色,我累了。”
这后面,还有半句话没有说出来。
修整一番,重新出发。
有些事情,终极是要彻底做一个了断的,做事做一半,那些为此牺牲的人,岂不是白白死了?
那些一心想要把控这个世界的人,岂不会更加肆无忌惮?
至于名利,以及权势。
这些从不在陈阳的考虑范围之内。
“咳咳。”
剧烈的咳嗽,血迹从嘴角溢出,陈阳本就苍白的脸,更是毫无血色,身形摇晃,宛如处于江河大浪之中的一叶轻舟。
摇摇欲坠,孤苦伶仃。
“跟我走?”
陈阳漫不经心抹了一把嘴角的血迹,转过身看着陈近南,淡淡的笑道。
“好。”陈近南点头。
陈阳拒绝回归陈家,他并不意外,虽然还是有些失落,但倒也没有去多想。
如果换做是自己,恐怕也会这样做?
“既然你已有决断,我也不勉强。”陈化道:“等我出关,助你一臂之力。”
唰。
金色战矛拔地而起,穿过陈潇的胸膛,就这么带着他,朝着陈家祖宅而去。
“谢谢。”
陈阳对着长矛远去的方向,歪腰躬身,恭敬抱拳。
但在下一秒。
“不可!!”
陈化的声音,陡然在虚空之中炸起,震耳发聩。
紧接着,那杆战矛直接调转,直奔陈阳。
但,还是迟了一步。
嗯?
一众人疑惑万分,下意识的看向陈阳。
却见,陈阳并指如刀,直接斩向自己。
金色的刀芒,没入了体内。
“这……”
所有人都傻眼了,瞪着一双大眼,一脸惊愕与不可思议。
这家伙,为何要自残啊?!
噗。
一道尤为璀璨的血浪,猛地喷薄而出,熠熠之光,映红了半边天。
“这,这是独属陈家的血脉之力?”
“他竟然斩断了,无数陈家人引以为傲的血脉之力?!”
慕容飞,陈近南尽皆傻眼了,哪怕是迟来一步的金色战矛,也是剧烈颤动了起来。
这家伙,究竟要干什么??
陈阳踉跄几步,借助杨虎的搀扶,这才站稳了身体,脸上却扯出一抹笑,“我陈阳这辈子,一步一个脚印,从来没有依靠过任何外力。”
“以前是,现在是,将来也是!!”
就这么简单的一句话,陈阳境界减半,而这并不是结束,还在往下降。
短短一分钟,只剩下三阶。
很快,功力散尽,成为一介凡人。
这一幕,让无数人瞠目结舌的同时,也是敬畏之极。
是啊,这位前统兵总帅从一个小兵走到如今,一切都是靠自己。
但这股决断……
因为不打算回陈家,也不认可陈家人的身份,免得往后落人口舌,所以自斩一刀,彻底与陈氏皇族切割清楚?
敬畏,从在场每一个人的心底腾腾升起。
一刀褪凡。
但所有人都相信,要不多多久,他必将以一个全新的样貌,王者归来!
“我们等你!”
“镇国战神,我们等你!”
广场上,以及每一条大街小巷,纷纷响起了声声呐喊。
未来,姹紫千红。
怎能没有你?
有道是,短暂的离别,只是为了更好的重逢,虽有伤感与泪水,但来年他日,一句山高海阔,别来无恙,又是何等振奋人心?
“这番果断与自信,区区圣境确实无法束缚你,好好休息,这段时间交给我!”
陈化久久无言,最终留下这句话,破空而去。
……
三个月的时间,眨眼过去。
经过那场大战,崩碎大半的广场,被彻底修复,焕然一新,只不过在广场的正中心,竖起了一尊身披战甲,手持长枪的石像。
披风飘扬,背对众生。
看不清五官,但放眼整片国土,谁都知道这人是谁。
巍峨身姿,守护这峥嵘大世。
他曾金戈铁马,扫荡蛮夷,权倾四野,名震山河。
他,是否还有归来的一天?
万众期待!!
茫茫人世,岁月更迭。
半年的时间,如同指尖流沙,转眼即逝。
皇城恢复了往日了正常运转,但谁都知道,这不过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
山雨欲来风满楼。
今天的京都,阴云密布,似有一场大雪要降下。
干燥的空气,如尖刀划面。
军部长老院。
丹龙王从病房里出来,摇头叹息,“要不要通知陈阳一句,让他来见最后一面?”
金正与武刑齐齐一愣,神情落寞。
“不用去打扰他。”
骨瘦如柴的大长老从病房里颤颤巍巍的走了出来,就这么坐在了台阶上,看着阴云密布的天空,嘴角扯出一抹笑,“现在啊,对于陈阳至关重要,不要因为一点小事去打扰他。”
“八个月前,我就该死去的,能活到现在,也是老夫赚了。”
“只不过,再也看不到陈阳这家伙冠绝群雄,横扫四方了。也见不到他突破圣境,踏入传说中的神罗天征。”
“还有,他跟秦秋小妮子的婚礼,我也没办法参加喽。”
大长老一脸笑意,“虽有遗憾,但回顾我这一生,能培养出陈阳这么一个人,此生足矣。”
“金正,执笔。”
金正偷偷擦去眼角的老泪,拿出纸和笔,“老大,你,你说。”
“大概意思就是,有朝一日,国门崩裂,山河岌岌可危之时,你陈阳,无论如何也要挂帅亲征,守好这片热土。”
“一日为将,终生是将,不是他想退就能退的。这是我,最后的请求。”
“好,我写了。”
金正老泪纵横,“你放心,以陈阳的为人,他必定不会视而不见。”
大长老不再言语,一双浑浊不堪的眼睛,盯着眼前的国旗与军旗,一动不动。
为国为民操劳一生。
而今,总算要解放了。
三天后。
一场大雪笼罩整座皇城,一夜之间,白雪皑皑,银装素裹。
有道是,青山不老,为雪白头。
长老院的气氛却是越发凝重。
第七天。
长老院大长老旧疾复发,享年七十六岁。
全国降半旗致哀。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