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袭麻布衣早已被血水浸染,身上一道道伤口令人触目惊心,摇摇晃晃却又笔直如标枪的身躯,似乎随时都会栽倒下去。
凄惨,狼狈,濒临死亡。
但此时此刻,对于现场很多人而言,这个家伙身躯高大,宛如一尊巍巍山岳,如刀刻斧凿一般深深烙印在了神魂之上,永生难以忘怀。
纵然是满怀杀意逼近而来的领头,也遭受了不轻的震荡。
他实在是想不明白,这个家伙为什么要这么做,又是什么东西在支撑着他??
“来啊,咳,咳咳……”
众目睽睽之下,李越一身气息变得越发高昂,挥动手中的铁刀,硬生生往前冲出了几步,完全不顾残破的身子。
“死又何妨?死有何惧?”
李越抬头挺胸,一字一顿道:“今天我李越死了,很快就会有千千万万个李越站起来,必然会将这世世代代束缚我们的阶层打破!!”
“不过,哪怕是个死,我李越也要堂堂正正的战死。”
说着,再次往前靠近了过去,每一次抬腿,就像是抬起了一座大山。
纵然是一寸一寸的挪动,也没有任何要放弃的意思。
所有人都知道,这是去送死。
“你真的一点都不怕?”
正当所有人都遭受极大震荡,现场陷入一片死寂的时候,端坐在马背上,全程目睹了这一幕的陈阳,突兀的开口问了一句。
唰唰唰!
这话一出,无疑是一记破冰锤落下,掀开沉闷气氛的同时,更是将所有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来。
一双双目光的注视下,披头散发,完全看不清五官的陈阳,缓缓道:“你可知,有些事情根本不可改变?”
“你太弱了,不过是蚍蜉撼树罢了,看似轰轰烈烈,实则连一丝浪花都掀不起来。”
很平缓的一番话,清晰的撞入了每一个人的耳朵里。
“这家伙是谁啊?怎么看起来有气无力的?”
“这人倒是会找机会,这是要强行为福安大人出头的意思吗?”
“气虚力乏,这是个病秧子?”
陈阳话音落下后,不少人相继开口,议论纷纷。
已经逼到近前的领头人,微微抬起头,眯着一双眸子,紧紧盯着陈阳。
“我的确很弱,也改变不了什么。”李越没有转身,只是看向了穹顶那一轮灼灼大日,“但是,总得有人去试试吧?”
“如果都没有人去试一试,没有人迈出这第一步,不要说掀起浪花了,就连丢入湖面的那颗石子都不会有。”
“我始终相信,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而我……”
说到这里,李越笔直的腰杆再次挺直了几分,“我李越,愿意化作那一粒微不可查的星星之火。”
“今天我死了,但有朝一日,必定会掀起一股燎原之势,让我之后辈,无需低人三等,可以堂堂正正做一个人!”
说不上铿锵有力,甚至透着一股极致的虚弱。
可一经荡开,却宛如铜钟暮鼓,振聋发聩。
不要说其他人,哪怕是陈阳,也被这一席话给震动了。
总得有人去试试。
如果连试一试的勇气都没有,又谈何改变?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
此时,陈阳那双被乱发所掩盖的双眸,突兀的泛起了丝丝光芒,死死抓住缰绳的双手,也微微抖动了起来。
如果不是亲眼所见,谁能相信这是一个奴隶说出来的话?
最关键的是,还被他付诸了行动。
到底是什么在驱动他??
让我之后辈,不再低人三等,堂堂正正做一个人!!
这是一种何等澎湃的大无畏精神?
“呼!”
一念至此,陈阳深吸了一口气,心底滋生出了一股自愧不如。
“说的好!”
足足过了好一会儿,陈阳才提高音浪赞赏了一句,而后缓缓靠近了过去,“跟我走吧,今天你不用死。”
哔!!
这话一出,现场有一个算一个,无不是一脸惊愕的看着陈阳。
什么意思这是??
一开始,他们都认为陈阳是强行在这里露脸,从而达到讨好福安大人的目的。
可现在的情况,这明显不对。
纵然是李越,也是一脸诧异的转过头,颇为不解的盯着陈阳。
“你今天死了也就死了,对你这个阶层的人而言是一种巨大的损失,只有活下去,才能做更多有意义的事情。”
止步在李越身侧,陈阳淡淡的说道。
李越愣了愣,而后笑着摇了摇头,“活着固然好,奈何别人不给活路。”
“你还是走吧,以免牵连到了你。”
言外之意,对方势力太大太强,并不是我想活就活,也不是别人想救就能救的。
“走?走哪里?”
始终冷眼看着这一幕的领头人,突兀的冷笑了起来,“明知福安大人办事,竟然也敢强行介入进来,你当真知道死字怎么写?”
“还想救人,你可真会做梦!!”
然而,陈阳连看都没有看他一眼,朝着李越道:“我陈某大本事没有,将你安全带离这里还是没有问题的。”
“咳,咳咳……”
话刚说完,陈阳抑制不住咳嗽了起来,一身气息更是变得极为不稳。
昨天那一夜,终究是伤到了根本。
这……
一众人面面相觑,果真是个病秧子。
说着最狠的话,却又一边大口咳血?
“哈,哈哈……”
那个领头人直接大笑了起来,“我说你这个叫花子,是专门来搞笑的吗?”
旋即,偌大的现场骤然先去了一阵哄堂大笑。
看那咳血的样子,明显都快要死了,却还大言不惭的在这里说要救人,堂而皇之与福安大人作对。
这何止是好笑,简直是滑稽!!
陈阳依旧没有理会领头人,而是朝着李越再次道:“走,我带你离开。”
李越:“……”
不知是触及到了陈阳的眸光,还是怎么一回事,李越最终还是走了过去。
“一点小事,怎么还没搞定?”
恰逢其时,不远处的酒楼里传来了一道略显不满的声音。
很快,一个身穿华丽紫金长袍的青年,背负一双手,缓缓朝着这边踱步而来。
一个黑袍老者紧随身后。
“哗啦啦!”
刹那间,所有人都在第一时间跪了下去,行叩拜之礼,“见过福安大人。”
唯有,陈阳端坐马背,李越立身在一旁。
金鸡独立,泾渭分明。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