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缸里的世界也有宫殿、有草原、有城市、有乡村,缸里的游鱼就是这世界的居民,生老病死都在其中,不就和我们一样吗?我们在自己的世界里勾心斗角、尔虞我诈、为了所谓的功名利禄殊死搏杀,会不会也只是另一个更宽广的世界中的一口大缸?
不知道过了多久,终于从定神中醒来,我一步步走到了缸边。缸里倒映出一个邋遢的人影,长发已经及到肩膀,与胡子眉毛连成一片,脸上已经黑得看不出眼色,浑身也是衣衫褴褛,着实吓了我一跳。
这难道就是我吗?为何我才觉得没过多少时日,头发就已经长成这样长了?在摊开自己的手掌,赫然发现自己的十指和掌心已经黑得看不到半点白色,指甲也长到了一寸多长,像鹰爪一样锐利弯曲,指甲里也是一片乌黑,我现在哪里还有半分俊俏?和电视里看到的那些印度苦行僧一样的邋遢肮脏,比之前的白莲教主邓元林有过之而无不及。
正在不知所措间,耳边突然传来一阵银铃般的笑声。
“既然盯着水缸三十多天,为何不进去洗洗身上的污垢,还自己一个清净?”
我扭头,台阶上俏生生地立着一个倾城的绝色女子,穿着打扮与石阶上的女性雕塑一般无二,在仔细一看,离我最近的一对雕塑已然少了一个,难道就是眼前的这位女子?
我艰难地蠕动着嘴唇:“这是哪里?”
声音晦涩沙哑,长时间未说话,喉咙似乎失去了它的功用。
那美女微笑着说:“此次便是真空家乡,无生老母便是住在此间。”
我抬起头,望向那巍峨的宫殿,不知为了何故,不禁泪流满面。
那美女从石阶上走下,我这才发现她是赤足行走,没走一步,台阶上便会涌起一朵莲花任其踩踏,这就是步步金莲的来历吗?
她款款地走到我身边,轻轻将我引至缸边,又伸手替我取下搭在肩膀上,早就污浊不堪的招文袋,放到了地上。
“远来的客人历经千辛万苦方来到此间,不如早些洗净尘埃,随我去见无生老母吧?”
她丝毫不嫌弃我的肮脏,在我脚边俯下身子,替我除去脚上已经破烂的鞋子,然后双掌撑地,后背绷紧成平坦的一块,靠在了缸边。
我不由自主地抬起脚,踩上了美女的背脊,纵身一跃,落在了水缸之中。
这水缸里的雪水却没有我想象的那么冰凉,反而如温泉般温柔,让我通体舒坦到了极点。
那美女直起身来,一双纤手雪白粉嫩,撩起我湿透的长发细细揉搓起来,接着又耐心地替我擦拭起肩膀、手臂、胸膛,最后更是跃入水中,为我把原先她够不着部位也擦洗干净,从头到脚没有一丝遗漏。
她衣衫尽湿,脸上带着安详迷人的笑容,傲人的曲线展露无遗,关键的部位若隐若现。但我却偏偏生不出半点冒犯之心,即使是在她细心擦拭我的尘根之时,心内也没有半点波澜。
帮我擦洗好身体之后,这位美女又爬出了水缸,带着滴滴水珠走回了原先的位置,双眼闭上,立刻化成了原先的雕塑,若不是衣衫上还有水迹,我一定怀疑刚才的一切只是我的一场梦。
我也走出水缸,身体仿佛一下子变得强健,丝毫不觉得疲倦,气息流转更为顺畅,我意识到自己又有了精进。转身再看那缸雪水,居然又恢复了平静,依旧倒映着青天雪峰,仿佛不曾有半点波澜。
真惊讶间,另一边的雕塑又动了,还是一位出尘的美女,缓缓地捧来梳洗之物,先将我的身子擦干,然后有让我坐下,细心地梳理起我的乱发来。
将头发理顺,她又取出剃刀,将我满脸的胡须剃去。接着是收拾手指甲和脚趾甲,我一动不动,任由她在我身前忙活了大半天,再次回复了昔日的模样。
美女做完了一切,轻轻对我一笑,将那些剪下的秽物都收进了一个小袋之中,退回了原位。
此时我身上一丝不着,但却没有半分尴尬和不适,心境就像身后的水缸一样波澜不惊。
一缕阳光经过圆形屋顶的反射,笼罩在了我的身上。我沐浴着温暖,就那么一步一步赤足向宫殿走去,每走一步,面前石阶上必定显现一朵莲花。
踩着那些莲花,步步生香,凡尘俗世已经被抛在了脑后。
我回归到了原始状态,无牵无挂地踏过千阶台阶,走入了那庄严的宫殿!
208 大圣之体
在我三十年的生命中,巍峨的建筑见过不知凡几,只是海市一地就有许多的高大建筑,百米高的更是鳞次栉比,它们都比眼前的宫殿要高,但从未有一座可以与眼前的宫殿相比。原因只有一个,那就是气势。
站在殿门外,我感受着它的圣洁庄严,我生出了羞愧之心,觉得自己满身污秽,即使已经在殿前洗涤过了尘埃,但还是不敢贸然推门而入。
巨大的殿门镶金缀玉,无数珍稀的宝石熠熠生辉,我轻抚着它们,眼中全是迷离之色。但这一次心中却没有半分计较这些宝石的价值,而是发自内心的欣赏,欣赏它们的形状、光泽,是对美的赞叹。
殿门无风自开,体积巨大却没发出半点声响。我从慢慢展开的大门里望进去,整个宫殿笼罩在祥和的光线之中,圆形的殿顶并非密不透风,阳光经过各种琉璃宝器的发射,在殿内形成了七彩的光芒,让人仿佛如临仙境。
“客从远方来,请进殿一叙!”
耳边传来一阵悦耳的声音,正是之前在我心底出现过的那人,她就在我面前的宫殿里。
有些惶恐,又有些激动,我迈开了步子,踏入了神圣的宫殿。
只一步,便似跨过了千山万水。眼前的景物突变,一个恍惚,我已身在殿中,周身被祥云环绕,徐徐的香气沁人心脾,身边无数的曼妙身姿在翩然起舞,丝毫没注意到我这个一丝不挂的闯入者。
我看着这些个在我身边绕行穿插的美人,她们一个个长袖善舞、彩带飘飞,跳着我前所未见的美丽舞蹈,一时间竟然让我看得入了迷。
一曲舞罢,数十美女如潮水般退去,消失在宫殿的两侧圆门之中。
殿上有人轻轻鼓掌,我这才惊醒过来,发现就在自己身前十数米的殿心,端坐着一位高冠博带的英俊男子,发出声响的正是他。
“客人在我殿前呆立三十余日,可是有何感想?”他微笑着说话,声音说不出的祥和,但让我惊讶的是他发出的却是温和的女声。
我一愣,不知道如何回答。
他见我神情,立刻轻笑起来:“是我唐突,不知这个模样是否能让客人满意?”
随后衣袖轻拂,端坐在殿上的英俊男子顿时化作一个慈祥的老妪,头发花白,容貌清癯,依旧是气度非凡!
“无生老母?”我一声惊呼。
老妪笑着:“无生老母?是啊,世间之人确实是如此称呼我的。不过这也只是一具皮囊而已,我本无相,只是因为世人心中的影像,我才千变万化。”
一边说一边变化,庄严的如来、千手的观音、大肚的弥勒、英伟的将军、迷人的少女。。。。。。无数的形象不断在我面前呈现,最后定格,化作我朝思暮想的容颜——温婉。
“我明白了!”闭上眼睛,心中不执一念,再睁开,眼前的人竟然就是自己,同样的一丝不挂。
那个我笑了:“真是如此,抛去世间杂念,方见真我。不过现在的你还有欲,并未除尽,我可以帮你达到大圣之体,你可愿接受考验?”
“大圣之体?”我茫然发问。
殿上的我点头:“用你们道家的话来说就是不灭金身。世人常说我教不重视皮囊,其实是对教义的误解。你可愿听我细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