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无垠的虚无之中。
姜七夜静静屹立。
他眉头深锁，脸色阴晴不定，内心充满了惊讶和纠结。
这一刻，他明白了很多事情，许多昔日的疑惑，也大都找到了答案。
他已经明白了，永恒真魔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他已经明白了，“九劫负苍生，重开混沌天”这句话的真正含义。
他也明白了，自己和太妙这类域外天魔，是一种怎样的存在。
但明白这些的同时，他也面临着一个前所未有的难题。
那就是，他是否要沿着往世安排好的道路继续走下去，继续执行这个看起来希望渺茫、却又别选择的九劫计划。
这个难题，令他难以抉择，却又必须做出决断。
“呼——”
姜七夜拿出墨玉酒壶，狠狠的灌了一口烈酒，长长吐出一口酒气，面露沉思之色。
永恒真魔，其实并不是寻常意义中的妖魔。
它甚至不能算是生命体，更像是永恒禁区的规则显化。
至于永恒禁区，更像是一座包容宇宙的永恒大世界。
在姜七夜的理解中，如果要确切的描述永恒真魔，可以将它视为一个系统，一个永恒真魔灭世系统。
它没有任何感情和情绪，也不具备任何智谋和算计。
它甚至不具备普通意义上的真实形体。
它的存在，也不需要吞噬能量来维持。
因为在宇宙之外的永恒禁区，能量取之不尽用之不竭。
它只是在机械性的维护一个规则，这个规则就是永恒规则。
世间一切能够变化的事物，都无法恒久存在，都处于永恒的对立面。
而永恒真魔存在的意义，就是消灭一切变化。
至于姜七夜这类域外天魔，应算是永恒真魔的一部分。
但他在往世，在执行任务的过程中，逐渐被所在世界的生灵同化，拥有了个人感情和野心，成为变化的一部分。
这也自然而然的站在永恒真魔的对立面，并逐渐制定了这项九劫计划，意图摆脱永恒真魔的掌控，打破命运的桎梏。
太妙天尊其实也是一样。
太妙所谓的忠诚永恒真魔，只不过是嘴上忠诚罢了。
如果祂足够忠诚，就该在晋升大帝之后，奋不顾身的献祭自身，回归真魔怀抱，从而为永恒真魔引路。
但祂没有。
祂不参与九劫计划，无非是想只拿好处，不想付出，还让姜七夜背锅。
至于九劫计划，内容十分广泛，也十分复杂，涉及到的东西很多。
究其本质，就是按照姜七夜往世被有情宇宙同化的路子走一遍，用有情众生的情绪、怨力、业力，侵蚀整个永恒真魔灭世系统。
只要永恒真魔发生变化，它就会背离自己的立场，就注定无法恒久存在，终会走向衰亡和终结。
到那时，姜七夜作为永恒真魔的爪牙，才会真正的解脱。
那个时候，也将是有情宇宙的希望曙光，能量无限，世间修者都将有资格追求真正的永生。
九劫计划已经进行了八劫。
姜七夜以往的每一世，都在有意或无意的参与到这个计划之中。
无论是乾罗天帝毕桓，还是后来的毕桓，又或者永夜大帝、永夜之主，即便祂们不清楚这个计划的详细情况，也依然走在这条路上。
姜七夜也是。
现在，姜七夜已经真正明白了自己在做什么。
他这一世，是最后一劫，也即是第九劫。
按照计划，这一劫过后，永恒真魔就大概率会发生某种变化。
但如果沿着这条路走下去，他需要付出太多太多。
他不但要献祭自己的玄黄天域，还将献祭虚无宇宙和本源宇宙，还将献祭他自己。
身为始境天尊的他，将担当凝聚一切力量的阵眼核心，全力以赴的赴死，以给于永恒真魔关键一击。
无论成败，他都将丧失一切。
至于希望，却只能留给后世，留给他自己的未来身。
纠结。
无比纠结。
同时还有些无奈。
因为他只是看似有选择，其实别无选择。
他的真灵之中，仍旧存在着永恒真魔的特殊印记，洗不去的印记。
就算他不执行计划，时间到了魔魂也会被回收，能不能再被放出来，还不一定。
姜七夜喝了口酒，一阵龇牙咧嘴，很是蛋疼。
“特么的！
老子真要这么干了，这又算什么？
这是一种怎样的精神？
这是一种毫不利己，也不利人的大无畏作死精神。
这一切，都只是为博取一线遥远而渺茫的希望，以求为有情宇宙搏出一个再无威胁的大环境，为自己的未来身搏一个前途。
但这太难了……”
“可即便不做，也大概率会完蛋，这才是最蛋疼的地方……”
“我姜七夜没这么伟大，可貌似又必须伟大。”
“不行！就算要死，也必须拉着所有人一起死！谁也别想隔岸观火捡便宜！”
“如果侥幸成功，我必须保证在此劫过后占据先机，绝不能为他人做了嫁衣……”
姜七夜沉思良久，目光渐渐变的坚定。
九劫计划还是要执行的，因为他别无选择。
但有些事情，却可以提前布局。
毕竟，他真心没活够，也不想让萧红玉、柳书瑶她们跟着一块陪葬。
还有一些时间，他打算尽量寻找一个两全其美的解决之法。
此外，他打算与本源宇宙的五大天尊谈谈，敞开谈。
谈的好，大家一块共渡难关。
谈的不好，那就各凭手段吧。
但若五大天尊想置身事外，让他孤身一个人去顶雷，那绝无可能。
想通了其中的关键，姜七夜果断掉头，原路返回。
他几步踏出，在虚无中遁出无尽遥远，很快就找到了留在原地的尸王殿。
尸王殿门户大开，也只有一道门户显化。
察觉到姜七夜回来，门内适时传出太和天尊的声音：“姜道友，你这么快就回来了，莫非是已经想通了？”
姜七夜站在门口，淡淡的道：“我不但想通了，而且想的有点多。
太和道友，我想问一下，你真的能代表本源宇宙的五位天尊吗？”
太和天尊略作沉默，说道：“在这件事上，我可以代表他们与你对话。”
姜七夜摇摇头，漠然道：“恕我直言，你不够资格。
你能代表的只是你自己。
甚至你连你的本尊都未必能全权代表。”
太和天尊问道：“姜道友，你到底想说什么？”
姜七夜：“我想说，就算我按照你们的计划去做，本源宇宙也逃不掉。
因为你们五个之中，有永恒真魔的爪牙，至少有一位，可能更多。
而且，就算你们中的内奸背叛了真魔，本源宇宙依旧逃不掉。
因为我在本源宇宙中早有布局。
我可以帮永恒真魔，很轻松的找到你们。”
太和天尊闻言，不由的冷声道：“姜七夜，你在威胁我们？”
姜七夜冷笑道：“这不是很明显吗？我就是在威胁你们！
回去把祂们喊出来，我们坐下来好好谈谈。
谈的好，大家还有希望。
谈不好，那就一起完蛋。”
太和天尊沉默了许久，才再次出声道：“好吧，你等我消息！”
话音落下，尸王殿的门户消失不见了。
姜七夜目光平静不波，一边站在原地耐心等待，一边悠然的喝着酒。
他在心中，也暗暗思索着一些深远的布局。
这一等，居然等了三天。
三天后，尸王殿还没有回来。
但在遥远的虚无深处，却隐约传来一阵很微弱的波动。
姜七夜忽然心有所感，眉头轻轻皱起。
他冥冥中有种预感，一件与他命运相关的东西，即将永远消失。
略作犹豫，他一步踏出，身形消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