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萍萍的神色平淡,单双手微微攥紧了轮椅的扶手。
庆帝看到陈萍萍收紧的手了,眼里滑过一丝玩味的笑意。
那玩味笑意的意涵太过丰富了,带着身为帝王的居高临下,还有几丝像是一直旗鼓相当的对手,忽然发现对方弱点那种“原来你也会如此的吗?”的情绪。
“太子和老二想不明白也就罢了,你也不明白?”庆帝带着如此丰富的意涵,对陈萍萍道。
陈萍萍微微低头,恢复一贯低眉顺眼的臣子姿态,嘴角也有了一丝状似“感慨”的笑意,道:“关心则乱。”
庆帝笑了笑,也没“追杀”太过,反而耐心解释了一番,道:“以崽崽的才能,一辈子被束缚在一个公主的身份里,太委屈他了。五竹归来已久,现在看来,神庙那边应该放弃了对崽崽的追杀,不用让崽崽再办女孩子了。”
陈萍萍道:“若是恢复男儿身,那这身份……”
庆帝想了下,道:“崽崽和若若的感情很好,先安排他在姆妈那边呆两年,十几岁的年纪,孩子的变化会很大,一天一个样子,等京都人对崽崽的映象淡去一些后,再安排崽崽返京不迟。”
陈萍萍笑着应答,却有一股寒意从心内升起。
即便在京都大疫之后,即便表现如此突出,庆帝都没想过要让小公主继位。
一丝一毫都没想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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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晶河上,老二和太子在吃饭。
但显然两个人的心思都没在饭局上。
庆国靠南多水,流晶河上的青楼酒馆多半临水,河景却是惯常。
不过今天这惯常的河景却仿佛焕发了别样的魅力,格外吸引庆国当朝两位最尊贵的皇子的眼光,太子和老二两人都沉默着看着窗外的潺潺流动的流晶河,老二双手插袖,太子安静地灌酒,尽是无言。
良久,还是老二先打破了沉默,开口道:“父皇到底什么打算?真的……”
后面的话,老二没说出口,但是太子已经明了。
老二想说,父皇真的不喜欢安乐了?
太子没直接回老二,反而转了话题,道:“我记得很久以前,又一次我和安乐抱怨父皇偏心,他做错了什么事情,父皇从来只有包容宠溺,而对我这个一国储君,却并非如此。”
“安乐怎么回你的?”老二道。
“他说那是因为父皇从来没想过让他继位,这世间的父母对于女子大多如此,看似宠溺,是因为从来没有期待,就像养个宠物,你不会对你养的猫猫狗狗有过多的要求,只要它们会讨巧撒娇、哄你开心便够了,可是若遇到危机难处,人还会把宠物放到和人一般的位置去护佑吗?肯定是会最先被舍弃的。”太子把当初安乐和他说的话,缓缓转述。
“父皇……陛下要舍了安乐吗?安乐也没做错什么?”老二终于把刚才没出口的说出来了。
何止没做错,小公主于庆国有大功劳。
“便是因为没做错,还做得很好……你我难道又有什么大的错处不成?”太子道。
不一样收获父皇如今这般方式的对待?
老二目光变得有些冷,表面的冰冷下掩盖的是强自抑制的不平与愤怒,道:“现如今,该如何应对?”
他们撼动不了庆帝的决定。
不论是关于自身的命运,还是关于他们的妹妹的。
不管庆帝做了什么,他们都只能接受。
“我们轮流、经常去安乐宫,要让世人知道,不管陛下如何对待安乐,安乐的哥哥们都一如既往的爱护他,而他总有一个哥哥会继承皇位的,他总归都是未来庆国之主最宠爱的妹妹。”太子道。
“安乐那么高傲倔强的性子……”宫中人的见高踩底、趋炎附势,老二是清楚的,所以心疼啊!心疼他的妹妹可能会受的委屈。
太子沉默半响,其后咬了咬后槽牙,道:“安乐三岁丧母,他比你我都要坚强……比起这些,我更担心安乐的身体,有空劝劝他,能快散攻就尽快散攻……”
“呵。”老二扯了扯嘴角,道,“他肯听我劝?”顿了一下,老二接着说道,“过段时间,朝廷要遣人出使南疆,我琢磨着中原若没有好的手段,让人在南疆探一探,安乐有段时间对南疆蛊术很是用心研究了一段时间,说是与中原的用毒用医的方式迥异,却有奇效。”
“南疆使臣,陛下是比较属意你的人选,我的人撤可以,但礼部那副手人选,你得让……”太子道。
两人你来我往,很有默契地对朝中人事做了一定的分配。
花了不少时间。
等一切商议妥当,这顿饭也快结束时,太子忽地添了一句:“小心姑姑。”
老二目光滑过一丝冷芒,道了一声:“知道。”
庆帝也许不再像以往宠爱安乐,到底不至于会伤害安乐,可是一直担心被抢走内库控制权的姑姑,只怕不太想安乐安然长成。
“你也劝劝安乐,散攻那事儿。”老二补了一句。
两人交谈之中,对庆帝的称呼,一起从以前的父皇变成了现在的陛下。
却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亦或是心照不宣的默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