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62 章 第 62 章

老二心中隐约有了答案,但是他想确认。

他觉得自己需要一个确实的真相。

郑诺也需要。

而且在心底里,即使他不想承认,作为一个儿子,他还对那个血缘上作为他父亲的男人,有着那么一丝丝还未彻底断绝的期望。

他需要一个答案,一个真相,把这点儿期望彻底掐灭,才能更加坦然的前行。

然而这并不容易。

同样也在进行这项不容易的尝试的人还有太子。

郑诺的死险些让太子与老二彻底撕破脸。

太子想知道如果不是四顾剑,到底是什么人?

除了敌国,还有什么人想让自己与老二斗得你死我活好坐收渔翁之利?

大哥?

不可能啊,大哥去年已经跟着论调的将领去边关打西胡了,这是大哥求父皇好久才求下来的,好不容易得了准许,欢欢喜喜地去了。

人不在京城还能消息如此灵通打探得郑诺与老二的关系,还能调动人手把郑诺除掉?

大哥在京城根本就没有这么深厚的势力。

再者,从小一起长大,太子很清楚他那个大哥即没这份心机,也没这个动机——大哥他对皇位根本就没兴趣。

不是大哥,也不是东夷城,还能是谁?

太子想知道答案。

但太子与老二都面临一个共同的难题——没法从安乐宫里打探出消息来。

宫里各宫的太监由内廷司分配,每个宫里配多少人都是有礼制定数的,不是各宫自己决定。

这就给了许多手伸得够长的人见缝插针的空间。

东宫里有老二的探子,老二宫里也有太子的探子。

彼此心知肚明,几乎不算是秘密了。

所以太子和老二有时还刻意向这些探子,混着释放一些真真假假的消息,故意混淆视听,让对方即便探得消息,也难以确定该不该相信。

小公主把他们这种行为叫做“抛媚眼”。

小公主防止自己宫里消息泄露的方法,与太子与老二两人截然不同,很符合小公主一贯简单直接的风格——安乐宫里就两个人,你敲不开燕小乙与研秀的嘴,就别想掏出一丁点儿消息来。

太子与老二围着安乐宫使半天劲儿,发现实在无从下手,便将注意打到了监察院身上。

毕竟他们二人亲眼所见监察院派人送折子给小公主,换句话说,监察院绝对已经郑诺这个案子的存底。

然而安乐宫不好挖,难道监察院就好下手?

这些年老二与太子也不是没试图渗透监察院,但都只能止步外围。

眼下利用这些外围暗线多方打探,却依旧没能打探出郑诺一案的真相,只得到了一个确实消息——郑诺一案被列为了绝密,案卷只有监察院最高级别的几个主办和院长才有资格查看。

而就在老二和太子都一筹莫展之际,一份誊抄的郑诺一案的卷宗分别送到了两人手上。

郑诺出事的那天,御书房里的一个小太监也在那个酒楼喝酒。

卷宗里,监察院的调查就到这里为止了。

御书房的太监会无缘无故离开皇宫,去京都里的酒楼喝酒?

监察院会因为差到了一个小太监就不敢往下查了?

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哈。

太好笑了。

老二差点儿都乐出了眼泪。

一旁陪着他的李弘成看着老二如此,面露不忍。

好在只笑了一会儿,老二便止住了那仿佛失控的大笑,对送来卷宗的宫女道:“回去对姑姑说,我记得下姑姑这份人情了。”

那宫女默默行了礼后又默默退走了,多余的话一句未说。

李弘成目视那宫女离去后,道:“姑姑当真了得,监察院核心的那几个主办里,竟然也有姑姑的人。不过姑姑拼着暴露她在监察院的暗桩的风险,帮了你这么大一个忙,竟然毫无所求?”

“越是现在无所求,就代表所求肯定极大,大得现在没法开口。”老二漠然地道。

“心里有数了?”李弘成转头看向老二道。

老二闭上眼睛,道:“有数了。”

而同一时间,接到了一模一样卷宗的太子,在东宫,静静地靠在他座椅上,许久不发一言。

他忍不住想起了安乐昨日请他们吃饭时说的话。

“他先是帝王,其后才是父亲。”太子喃喃自语地复述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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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郑诺是谁杀的?”

小公主与陈萍萍在下棋,小公主执白,一边落子一边道。

“答案不是很清楚吗?”陈萍萍回道。

他今日好不容易得闲,自己在院子里摆棋谱,赶上小公主来看他,两人没忍住,便手谈了一句。

“清楚吗?我怎么觉得越加迷糊了?”小公主道。

陈萍萍落了一枚黑子在三三位,道:“哪里迷糊?”

小公主拉近了看着陈萍萍,道:“郑诺真的是父皇下命令杀掉的?”

陈萍萍笑着道:“你猜呢?”

小公主盯着陈萍萍,盯了半响,没盯出个所以然来,只得神色悻悻地把伸得快贴上陈萍萍的脑袋缩回去。

“关于你想同时继承监察院与内库的事情,陛下与你谈过吗?”陈萍萍问道。

小公主回道:“没有。”

“如果他一直不找你谈,就证明他生了惮戒之心了。”陈萍萍道,“你快动到他的底线了。”

“我十三岁了,本来就已经快到底线了。”小公主道。

“太学那边如何?”陈萍萍道。

“这块儿父皇倒是没食言,他和太学令打了招呼,在宫里成立了一个太书局,以后我可以随时从太学那里调人来帮手。”小公主道。

“你不该开口要太学,打草惊蛇。”陈萍萍道。

“我该要太学。你与父皇都在犯同一个毛病,你们太轻视舆论的力量了。”小公主道。

陈萍萍笑了笑,没再说什么。

同一时间,侯季常讲关于刘玉兰与苏捷的小故事也接近尾声了,其中有一段讲得极为精彩,因为酒楼里直接拍烂了两张桌子,摔烂十几个杯子。

那是苏捷将刘玉兰殴打致死,又着下人用一床凉席裹了扔到乱葬岗去后,吃饱喝足醉醺醺地躺床上,刘玉兰的贴身丫鬟气愤不过,质问他时,苏捷回的一段话:

“对!我是吃着刘家的喝着刘家的再弄死他们姓刘的全家!我就是花着你家小姐的嫁妆再取美娇娘!那又如何?我就是厚颜无耻人面兽心那又如何!?我告诉你,我夫她是妻,你不服你去告去啊!我就说她和下人通奸被我宰了!你以为我不懂律法?我懂着呢!我大庆律法规定,妻与人通奸,丈夫杀之无罪!”

…………

“甭在这里哭天抢地的!甭叫什么老天爷!你叫啊!你叫啊!你叫老天爷老天应你一生吗?这世间从来就是杀人放火金腰带,修桥补路无尸骸!”

…………

“你说良心?哈哈哈,良心多少钱一斤啊?你给我称称!?”

…………

“天理?哈哈哈哈,你哭吧,你叫吧,我看看你不能把你的天理哭出来叫出来!”

…………

这一段戏,没把听说的观众们都气死。

然而说书和唱戏就是这点不一样,看戏的气急了会误把演反派的唱戏的怨恨了去,但说书的一会儿是甲一会儿是乙,又不上妆扮相,听书的再怎么也不会把说书先生当成反派的,怒极又无处可发,只能拍桌子摔杯子了。

一时间,这出短短的小故事的评书,热度爆表,竟然隐隐与《红楼》、《三国》有平分之势。

但终究篇幅短小,没多久完结后,便渐渐冷却了。

只是在这期间,《天下》趁机出了一篇一个讼师的投书,分析了一番大庆律法里关于女子嫁妆保障不足,以及女户招赘女婿时,律法里有那些漏洞可以被赘婿钻空子。

再后来几年,大庆律法更新重修时,在这些方面有所检讨补足,就是后话了。

对了,这个故事流传甚广的另一个影响就是京都流行起了另一个小吃,叫做油锅酥。

是一种掺和了猪油下油锅炸熟的点心。

“酥”取“苏”的同音。

意欲着苏捷这个畜生该被下油锅炸上千百遍。

热销京都。

“苏捷”这个人物,也成了负心汉的代名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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