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地道口爬出来的御林卫纷纷俯身疾步往那座废弃的庙宇去。首领的手抚上了佩刀,擦了擦汗,更是提起了十二万分的精神,然而未及庙门,紧闭的大门里头传来猊烈的大喝:“都别进来!”首领心跳如擂,咽了咽口水,手一扬,终究让众人停在了原地,百余人形成包围圈,悄无声息将那不大的破庙给围合起来。山神庙内,猊烈目色血红,神情肃穆,胸膛高高起伏着,他的眼前站着一个人,居然是那消失良久的司马昱。一年多不见,司马昱瘦削的厉害,皮肤晒黑了很多,下巴拉茬地长了些须髯,早已无当初芝兰玉树的世家公子的翩翩模样,咋呼看上去倒像是山里的猎户,他目中阴寒,嘴角却是渐渐浮起笑意。“对,不能让任何人进来,进来的话,他可就没命了。”“他在哪里?!”猊烈猛然喝道。司马昱没有回答他,却是伸手进怀里摸了摸,掏出一块虎头形状的玉佩来,猊烈瞳仁骤缩,以几乎看不清的速度一把抢过他上的东西,这是他娘亲的遗物,那人一直贴身佩戴着。猊烈怒不可遏,一把卡住司马昱的脖子,眼神几要噬人。司马昱却是哈哈大笑起来,面上丝毫没有畏惧的神色:“赤虎王未免太过轻率。”他目色冷了下来:“我劝你不要轻易妄动的好,这天下至尊的性命可是在我喜怒之间!”鸟雀骤然飞起,扑棱着翅膀从荒芜的墙头飞远了去。猊烈胸膛重重起伏,闭了闭眼睛,终是放开了他,他缓缓吐了一口气,“这长泰峰已布下了天罗地网,你再是如何也逃不出了。”他血红狂躁的眼睛渐渐恢复了冷静,只微微眯着眼睛,看着司马昱:“你本已潜逃,若是改名换姓,兴许还可苟活于世了却残生,可你却在这儿巴巴等人上门。”他喉结动了动,目光凝聚在他身上:“司马昱,你的目标分明就是我,又何苦拿捏这些手段?”司马昱目色渐渐变得怨毒:“对,我的目标就是你,两世!没成想我镇北候府的两世皆是栽在你的手上!这笔账赤虎王你要如何算!”“你想怎么算?”猊烈已经彻底冷静了下来,目光逡巡了一番庙宇:“陛下在哪里?”司马昱冷笑道:“他自然不在这儿,我怎会让你轻易找到,这可是我最大的依仗。”他顿了顿,笑道:“……不是么?赤虎王。”空气安静了下来,只余二人的呼吸声。猊烈突然笑起来,声音朗朗:“你是想拿陛下要挟我么?”猊烈已是收起了方才所有的情绪,他退后几步,却是将庙宇的内门也给关上了,再复一步一步地逼近司马昱。司马昱呼吸顿时沉重了几分,他牙根耸动,死死盯着他的举动。在离他还有几步距离的时候,猊烈停了下来,眉间皆是一片嘲讽:“如今,宫中已有了一个流着我赤虎王血脉的皇子,这朝元帝与我而言,留与不留,有何区别?”他挑着眉头看了看那紧闭的内院门口,眼中有着肆无忌惮的讥意。“不过……”猊烈想到了什么,声音低微了点,显得几分亵色:“你留着他自然更好些,上辈子咱后宫中可绝无此等殊色,你将他杀了,我上哪儿找这么好的去?”“他那般待你!你怎可如此绝情!”司马昱咬牙切齿。猊烈似是听到了一个巨大的笑话一般,哈哈大笑,“不过一玩物尔,小侯爷莫不是说笑来的吧。”司马昱微眯着眼睛看了他半晌,突然跟着笑了起来。猊烈渐渐收了笑,眯着眼看着他。司马昱的笑容渐渐冷了下来,他拍了拍手,但听得吱呀一声,侧门一开,李元悯嘴中塞着布团,在两个道士的钳制下出了来。他雪白的颈子上横着两把刀,可他似乎浑然不在意,眼尾发红,只不可置信地看着猊烈,司马昱使了个眼色,一道士会意,将他口中的布团拔了出来,李元悯喘着气,却是怒不可遏:“朕竟错信了你!”他咬着牙,眼眶愈发红赤:“朕怎会信你这种人的情分!”猊烈面色铁青!半晌他又缓和了来,面上勉强带了几分哄慰:“陛下,臣方才不过胡诌而已,教这贼子分心而已……臣待陛下之心日月可鉴呐。”李元悯痛苦地闭上了眼睛,显然不再相信他的半句话。司马昱见了,忍不住浮起笑意,他强自按捺下来:“阿悯,我说过的,世上断无一人有我待你之心。”他阴毒地看了一眼猊烈,又旋过头看着李元悯,嘴角不自然抽动着,扯起一个畸形的笑来:“这掖幽庭之奴岂会真心待你!你如今……总算晓得了罢!”李元悯的眼角分明有着湿迹。“晓得又如何!”猊烈脸色愈黑,死死盯着司马昱,他的声音骤然冷了下来,如罗刹般阴寒:“你以为我能让你们走出这道门么!”李元悯惊得睁开了眼睛,面色恐惧:“你要弑君?”他声音颤抖着:“外头还有御林卫候着!你不怕诛九族么!”猊烈哼声一笑,手中刀骤然扬起,一颗地上的石子跟着迅猛飞起,敲在内门上,门栓掉落,死死扣住了门。他眼神冷冽,如同一只蓄势待发的野兽:“弑君……又有谁看见了?别忘了”又逼近几步,声量骇沉:“死人不能说话的。”李元悯已是惊骇到说不出话来,那两个挟持他的道士不由得被他那阎罗一般的杀气震得退了后去。虽是如此绝境,司马昱却是感受到了一股巨大的快意,这是他重生以来最为爽快的时刻。他的眼神癫狂起来了,居然笑起来,“阿悯,嘿,阿悯。”他上前紧紧握住了他的腕子,目光炙热异常:“策划这遭之初,我早便知道此次怎么的都活不成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