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额际抵着石板地面,李元朗牙根耸动:“儿臣谨记。”明德帝微微颔首,没好气地看了一眼李元旭:“你这孽障也绝不可轻饶,从今日起,禁足在偏院一个月,没有朕的允许,不得踏出房门半步!”“臣妾遵旨。”“儿臣遵旨。”王朝鸾低泣,放开怀中的李元旭,齐齐跪恩。“陛下……”褚贵人上前一步,却被明德帝扬手一阻,喝道:“你还想添什么乱!”褚贵人面色一紧,退回司马皇后身后,含恨瞪了一眼跪在地上的母子,而司马皇后只几不可见地深吸一口气。处理好那厢,明德帝踱步至李元悯面前,目中烦恶:“你这愚钝东西,且不论是否被人指使,今日之祸开端皆在你,若不给你点教训恐怕你这混账东西长不了记性,便一同拉下去仗责三十!西殿宫人看管不力,罚俸仨月,各仗十!”话音刚落,在场官员诸般神色。众人都晓得明德帝厌恶三皇子,然今日之事,最大的始作俑者却仅是轻飘飘的禁足一个月,那三皇子历来谨小慎微,胆小如鼷,岂会做这等恶事,显然是为他人所利用,可受的惩罚却是最重,不免唏嘘。另一边,大皇子李元乾微微抿着唇,心下后怕,四弟素来材扬己,处处逞能称强,兽房蓄养猛兽之事,他早便知晓,原本欲借此打压四皇子一脉,却被左相阻了,如今他可算知道舅父大人的高瞻远瞩了,不由与赵左相相视一眼,目露感激。“儿臣遵旨……”李元悯似是畏怕,他缩着双肩,面上带着讨好,“儿臣还有事请奏。”“说!”明德帝不耐。李元悯吞了吞口水:“今日之祸事皆因儿臣愚钝而起,儿臣愿效仿二哥,替父皇补偿四弟的过错,除了这三十仗责,还请父皇恩赐这掖幽庭之奴作我西殿的太学侍郎。”此话一出,众大臣间轰然议论纷纷。按秋选惯例,每个皇子至少要选配一名太学侍郎,旁的皇子都好说,便是这晦气不祥、受明德帝厌恶的三皇子不好安置,侯爵贵胄们又怎会让阖族命运与他产生关联,自是人人避之不及,原本秋选前明德帝还在发愁要如何定这个人选,听闻他这么一说,心念不由动了。倒也……是好主意,一则免去他安排西殿侍郎人选之烦忧,二来,这孽障好歹有个皇子身份,让一个罪将之子除去奴籍,当其太学侍郎,到底算是个恩赐,如此也好安抚在场武将们的心。当下抚须思虑半晌,清了清嗓子,装模作样询问:“众爱卿以为如何?”伶俐些的大臣们岂能领会不到明德帝的意思,当下连声称好,大赞陛下仁慈云云。明德帝龙颜大悦,命执笔太侍即刻上前撰写圣旨。云台下,司马昱目中暗色浮动,今日他父子二人本就有另一番打算,不想被这突如其来的猛虎给打断,现如今只能暂且按捺下来,日后再计,他悒悒地看了眼不远处的侯父,对方没有半分大计被阻的沮丧,仍旧面如春风,与一旁的官员谈笑交好。到底是自己年纪尚小,修为不够。他深吸一口气,将内心的郁丧冲散了几分,目光望向远处,那人已被侍卫带去接受仗责了。看着那个单薄孱弱的背影,他蓦地起了一丝莫名其妙的不安,这个三皇子,与他料想中的,不太一样。但哪里不一样,他又说不上来。他关注着他的身影,一种说不上来的感觉拢过心头。一直在关注李元悯的还有猊烈,他呼吸炙热,十指紧紧掐进肉里,从刚才那一眼开始,他便沉浸在一股莫名的燥意里面,而这股燥意随着那皇帝罚他的三十仗责而达到顶峰。他想对方应该会再看他一眼的,但直到他被侍卫押解着经过他的铁笼,都不曾往他这边看过。他面上平静、坦然,仿佛并非去受刑一般。为什么。猊烈咬紧牙根,闭上了眼睛。***太学院外,执杖的太侍此起彼伏杖打起来,小儿手臂粗细的木杖打在臀部,发出沉闷的声响,李元悯咬着牙根,紧紧抓住身下的长凳,冷汗早已浸透了他的衣衫,剧痛袭来,似乎无穷无尽。身边是李元朗的嚎哭:“你这贱妇子!我决计饶不了你!”“贱种!贱种!”李元悯没有理会他,他的神志已在剧痛的侵袭下恍惚了起来。好痛,太痛了。连日光都变成了刀刃,杀进眼里,刺得眼睛瞧不清前途。李元朗的二十棍已先打完,他的嘴唇已经被咬出口子,沁出血珠,他的瞳仁充满了仇恨,如同鬼刹,只死死盯着李元悯:“我定会杀了你!”“杀了你!”狰狞沙哑的声音如诅咒一般回荡。随着最后一声沉闷的声响,李元悯的三十仗棍也执行完毕,宫人收起了杖棍,齐齐到院内回话。李元悯趴在长凳上,他缓了缓,艰难地旋过头:“放心……你杀不了我……”他剧烈地咳了一声,竟呕出一口鲜红来,然而他似是浑然不在乎,却是露出一个微笑来,“因为……王朝鸾再不会信你了……你这二十棍……白打了……”纵虎之事,除了他们二人,谁也不能笃定真相,经此一事,李元悯已在他与王朝鸾之间,划破了一道裂痕。李元朗目眦欲裂,大叫一声准备扑过来,然激痛之下却是滚在地上。“李元悯!”他拼尽了浑身气力,嘶吼一声,旋即,面色一狞,一口气上不来,双眼翻白,就这么昏厥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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