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沐沐抓住薛雅文的手,刚喊了一声‘文姐姐’,眼泪就像断了线的风筝一般,掉了下来。
其实李沐沐很想问凌戬,她的家人怎么样了,是不是都死了,还有没有活的,如果有活的,现在在哪里。
可她不敢问,她只能先问文姐姐的状况。
如今看到文姐姐没事,李沐沐既高兴又惆怅。
高兴的是她还活着,惆怅的是,这样的活着,却不如死了的好。
李沐沐一哭,薛雅文也跟着红了眼眶,但她比李沐沐大两岁,平时可能也是闹闹腾腾的,这个时候她却不得不充当一个真正姐姐的样子,拍了拍她的肩膀,又拿帕子给她擦了擦眼泪,伸手将她搂到怀里。
轻叹一口气后,低声说,“哭什么呢,我这不是好好的么?”
李沐沐哽咽道,“我是高兴,终于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
薛雅文红着眼说,“我也高兴,当时宫中的情况,我们都不知道谁活了下来,谁死了,如今能看到你,看到你好好的,我突然感觉身边有了光,有了希望,有了期盼。”
她轻轻推开她,很认真地说,“李妹妹,一定要活着,明白吗?”
李沐沐擦着眼泪点头,“我会好好活着的,文姐姐也是。”
薛雅文勉强笑道,“当然。”
两个人又抱头痛哭了一会儿,这才纷纷止了眼泪,在屋内和院子中逛着。
看到屋内书香气息浓厚的摆设,看到院子中的那把上好的古琴,薛雅文拉了李沐沐的手,羡慕地说,“你能被将/军看中,真是你的福气,将/军能为你置办这些,可见他是把你放在了心坎里的,你要好好珍惜。”
李沐沐抿了一下唇,没应话。
薛雅文又接着说,“一直听说将/军这里藏了一个美娇娘,但就是不知道是谁,如今瞧见是妹妹,我这心也可以放下了。”
李沐沐向来聪明,一听这话就觉得话外有话,她拧眉问,“文姐姐这话是什么意思?”
薛雅文叹气,看着天边的一抹残云,“将/军把你关在这个小院里,不让你见任何人,也不让任何人见你,你所看见的,是一片宁静,可外面却不宁静,你知道宫里多少女人被掳了来,权贵世家里的多少小姐被掳了来,她们每夜被折磨,受不住的,直接撞墙死了,不想死又不想忍的,全都密谋着逃跑,可这个男人是什么人,哪是能够轻易逃跑的,那些试图逃跑的人,全部被斩在了乱刀之下,如今剩下的女人,看似听话了,但那恨意却比原来更深,我是担心,她们会再一次密谋逃跑,然后遭到屠杀。”
她收回视线,看向李沐沐,“我们都是禹国的儿女,如今身无飘零,被人践踏,我只希望如果真有那么一天,你可以为她们求求情,放她们一条活路。”
李沐沐苦笑,“文姐姐高看我了,我何德何能,敢在将/军面前张这个口,我怕他会连我一块屠了。”
薛雅文看着那把琴,摇头,“不会的,他不会舍得杀你。”
李沐沐内心一片悲凉,她幽幽地问,“文姐姐也想逃跑吗?”
薛雅文说,“曾经想过,后来不想了。”
李沐沐淡淡地问,“文姐姐怕死吗?”
薛雅文笑了笑,“当然怕死。”
李沐沐点了点头,“我也怕死,而且很怕很怕,我觉得我的每一天都在跟魔鬼打交道,随时有丧命的危险,文姐姐能明白那种滋味吗?那种站在悬崖边上,随时被人一掌就能推下去粉身碎骨的滋味。你觉得我这里宁静,可你不知,我的心从来没有宁静过。”
她一直都在担惊受怕,她一直都处在恐惧中。
不仅身体受摧残,还有心灵。
不管别的女人受的待遇是怎么样,但李沐沐想,她们最多是晚上遭受肉体的折磨,不用在白天应付士兵们的言语试探。
而她,不单晚上要伺候那个男人,遭受肉体的折磨,白天还得时刻提防着他看似温柔浅笑,实则危险之极的言语交谈。
她随时处在丧命中,而她们,但凡听话,就一定会好好地活下去。
薛雅文看了她一眼,大概听明白了,一时也不再说话。
很久后,李沐沐还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文姐姐也不必担心,如果真有那么一天,我会尽自己最大努力去求情,但结果怎么样,我不敢保证。”
薛雅文用力将她一抱,“好妹妹,你就多担待点,至少你在将/军身边,你能说上一两句话。”
李沐沐重重地点头,可心情远没有刚刚见她时的那股高兴劲了。
她能想到,真正想逃跑的人是薛雅文。
她跟她说的这一番话并不是为了别人,而是为了她自己。
也是,如今这幅光景,谁还会顾得上谁呢?
如果逃离了魔掌,那就是天高任鸟飞,凭薛雅文的相貌才情,一旦出去,那又会是另一番天地,她不会甘心作亡国奴,更不会甘心日夜被这些士兵糟蹋。
薛雅文离开后,李沐沐一个人坐在那里安静地抚琴,神情既凄又悲,眼中的泪不知道流了多少,又干了多少,最后竟疲惫之极地伏在琴案上睡着了。
凌戬黄昏时候进入小院,一眼就看到了趴在琴案上的姑娘,身上盖了很多落叶,像一个已经死去的人般。
他瞳孔狠狠一缩,冲过去就将伏在琴上的女孩儿用力抱了起来,手指探在她的鼻下,感受到了那微热的呼吸,他这才猛的松下一口气,浑身竟惊出一身冷汗。
他重重地抿着唇,抱着她大步回了卧室,将她往床上狠狠一摔。
李沐沐被摔醒,半撑着胳膊看他。
他冷瞪着她,“以后没我的陪同,再不许出去,你就给我好好呆在卧室里,也不许再提见任何人,不然我就宰了她们!”
他带着怒意出去,又带着怒意进来。
然后将还坐在床上,压根不明白他为何如此生气的李沐沐给拎到了毯子上,逼迫她吃饭。
这一夜,他没碰她,也没抱她,与她安安静静地同床共枕了一夜。
天快亮的时候,他才恶狠狠地在她的身上出了一通气,他很粗暴,她疼的几乎一天都没能起床,中午的饭还是在床上吃的。
那之后,她再也没见过薛雅文,后来才听说,她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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