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高香插进去的瞬间。
周围的一切都五彩斑斓，场景如墨水洗去。
道观还是道观。
却已经不是小山之上的老气横秋森严肃穆的道观。
周边鸟语花香，风轻云淡。
面前真武大帝依旧矗立，但周边的立柱和墙壁已经是破烂不堪，爬满青苔。
从墙壁坍塌的断口处看去。
天青草绿。
低下头，自己站着的地方，也如同是世外桃源一般。
有绿色植被一路延展。
藤蔓攀爬游走，蝴蝶低空起伏。
四下哗啦的水声，蝉鸣鸟叫声，虫儿咕咕声。
唯有山水自然。
就连空气中，似乎都弥漫着清新的草腥味道。
清虚子一时迷茫。
我来到此地，究竟是真是假的。
我一辈子追求的天人自然逍遥，不羁放荡。
究竟是我想要追求的自由，还是我刻意追求的自由呢？
如果我这一辈子都刻意的刻板的让自己看上去自由放荡。
那我是不是也成为了这自由放荡的奴隶。
从而不再自由了呢。
清虚子的双眼迷离空洞起来。
晋太元中，武陵人捕鱼为业，遇桃花源。
我此刻遇到的，是不是属于我的桃花源记呢。
从道观之中来到这荒野之外，说不定，也是我所追求的真道来了。
啪。
清虚子听到向他飞来的鸟儿说话了。
这鸟儿竟然说出了人话。
咦...
它在说些什么...
清虚子凝神听去，就听到，“老头子你特么快醒醒！”
“你要是死了谁来给我喂饭！”
“你特么的快醒醒！你个老狗壁灯！”
“我c~！你大巴~的！”
那鸟儿一脚踹在自己眼球上。
“哎呦！”
清虚子如梦方醒。
他还是在之前的那个祖上阔气过，但现在已经难掩萧瑟的道观之中。
他的青雀正围绕着他叽叽喳喳的叫唤。
而他的这一声哎哟，也吸引了大殿内许多人的目光。
清虚子看到这么多人在看自己。
一时间，心中竟然有些恍若隔世的情愫。
他想要再次回忆起刚才那场景的只言片语。
却已经无力抓住。
就像是武陵人出桃花源之后，屡次再寻找，却怎么也已经找不到了。
场景无可追忆，淡然超凡的心境也支离破碎。
清虚子只记住了自己对于自己的问询。
清虚子，你这辈子，究竟是真的逍遥了，还是你在外人面前，努力装出来的逍遥？
清虚子左右一看，看到了张希言。
这小子眼中不是其他人眼中的差异，而是看乐子的眼神。
再看林天，似乎对于自己的失态早有预料？
众人皆差异，他也差异。
只不过...他有话对我说？
清虚子转头，看向被符篆贴了四个角的小香炉。
这香炉之中，插着他刚才上的一注高香。
从高香散开的袅袅青烟之中，五彩斑斓的色调又化作墨迹，在冲刷着世界的构成。
清虚子忽然悟了。
我在矜持什么呢？
我年轻的时候，就自以为洒脱，从而脱离山门，自立为观主。
但是大哥还是认我是兄弟，所以我才能被人称为观主。
每次我装作不在乎的选择，其实却总在选择之后，想要听到其他人对于我是一个洒脱人的评价。
我又何必这样在乎其他人的眼光呢？
何况我今年都已经八十多了。
清虚子再次透过袅袅青烟，看到了那自然绘卷。
当机立断，俯下身子，从边上扯过来一个蒲团，垫在身下。
双膝跪地，对准了方向。
“师傅！请收我为徒！”
一言既出，四下皆惊！
莫名其妙被老头跪了的林天：？？？？
张希言：？？？
这一幕有些熟悉？
但为什么这么熟悉？
不是？
老人家，我记得按照备份，我特么得叫你一声叔爷爷？
你特么跪着我师傅求收徒。
这合适吗？
这不太合适吧！
是什么让您做出了这么惊世骇俗的举动？！
张希言看向香炉。
他动用不多的灵力开了灵眼一瞅。
果不其然。
在那小小香炉上，散出来了一缕缕灰色雾气，徘徊在老头身边。
张希言倒吸一口凉气。
师傅，原来是你做出来的手段！
您这个手段...高啊！实在是高啊！
上来让对方辈分最高的人先跪下磕头。
给其他人一个狠狠的下马威！
这下其他人就会想。
连这位都见面就磕头了。
那我这个小天师磕头，还算个蛋！
师傅，高啊！
林天看着张希言敬佩的眼神。
心中只有无语。
妈的...让你干个活，不是刮风就是下雨。
让你给香炉贴符篆贴东南西北四神兽位置。
每个位置你特么都偏一个角。
不是老头来我都没发现。
这特么香炉漏了！
来个香客就晕一个，来一个就晕一个。
你还开什么道观。
你特么开进监狱去吧！
你个孽徒！
两人在这里眼神传递信息。
在其他人看来。
那就是晴天霹雳。
哪怕是刚才林天承认这屋子里边的空气和湿度是他用法术调节的。
那震撼程度，也不能和老头前脚正常的上一炷香，后脚夸差跪下就要拜师来的震撼相比！
谁不知道这位老神仙的性格是出了名的别扭。
道爷外号犟驴那是说玩笑的吗？
哪个修道的没被人叫过犟驴。
偏偏这位老神仙犟了一辈子，到了这里不声不响的...
就特么让人给煽了？！
也不闹腾，也不吱声。
进门先磕头。
这么讲究？！
张道峰微微长开嘴，两只眼睛直勾勾的看着跪地不起的白发老翁。
捏在袖子里边的五指就和练习两年半再开演唱会一样。
那叫一个扭曲，那叫一个无处安放。
王锐进也差不多...
因为王锐进知道这位清虚子的真实身份...
X省道教协会副主席....龙虎山现存辈分最高的老道士，当今天师的亲大爷，上一代老天师的亲哥。
那个年代，老天师的号召力和影响力，要比现在这个年代要强许多。
毕竟，那个年代还没有现在这么科学。
要用影视中虚构的身份来类比一下清虚子的话。
张之维的亲哥。
好嘛。
来调查龙虎山小一辈为什么会突然拜师野道士的龙虎山老道士。
见了面，也给野道士磕头了。
关键是...
发生什么了啊？！
进门，见面打了个招呼。
被空调吓一跳。
然后上了一炷香...
上了一炷香？
王锐进眯着眼睛看了看那个被符篆贴着的小香炉。
心中已经有了猜测。
道长...手段很高啊...
“咳咳，林道长，我师傅年纪大了，可能有些劳累过度，犯晕了...”
清虚子的大徒弟情急之下，也顾不得帮助清虚子挽尊。
只能先想办法，把他师傅的这句请收徒收回。
不然的话...自己特么一个半截入土的人了！
成了个只有自己后辈年纪的小道士的徒孙？！
太特么滑稽了...
让人...不是接受不接受的问题...
是特么简直无法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