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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人各自忙活的时候,郭康站在一片废墟的大门前,看着众人把一群穿着长袍的俘虏,远远押过来。
“我们的人真的很不错。”他很是高兴地对旁边的人说道:“这才经历了一场战斗,就已经表现得有点正规军的样子了。我觉得,他们也能和我们一样,能成为很好的士兵。”
米哈伊尔神父等人,高兴地向他表示感谢。
在这个时代的罗马人眼里,“能当兵”意味着有了正经的身份,也获得了相应的政治权力。这种话对他们来说,算是很高的认可了。
“说实话,我也没想到。”军法官也评价道:“按兵法的总结,从城里招揽士兵,并不怎么可靠。只有韩信这种将领,才能做到‘驱市人为战’。公子能这么快就从市民里招揽出足够的新兵,确实已经很让人意外了。”
“其实也没那么夸张。”郭康想了想,摇摇头,告诫众人:“兵法里有很多内容。有些是高屋建瓴的概括,描述战争和军队的本质,这种内容就可以长期借鉴;有些则是具体的手法,是对于当时经验的总结。时过境迁之后,很多内容就用处不大了。”
“孙子说,‘上下同欲者胜’,这就是对于军事本身的总结。哪怕是诸夏之地以外,那些几乎从来没有交流过的地方,也都是如此。而哪个郡县、哪个地区的人适合当兵,就是具体的经验,不见得能直接照搬了。”
“这件事情,在我看来,也是如此。”他用眼前的例子,向众人解释道:“为什么市民不堪战?用孙子那句话同样可以解释:城市里的各种事务、人与人之间的各种联系,都要更加复杂,所以,让他们的愿望维持一致,都能在战争中得到满足,也就更难了。”
一开始,其他人只是应付地点点头,大概是认为他刚上战场,就开始褒贬兵书,未免太自大,只当做是世家子弟日常吹嘘,没放在心上。但听他讲了具体的例子,又觉得确实有点道理,所以也认真了些。
“战争,就是倚强凌弱、以多欺少。只要有条件,兵家都会尽可能增加自己手里的士兵数量,而作为代价,这也是军队组织里最困难的一环。但反过来说,如果我们有能力做到这一点,那毫无疑问就会得到更多的兵源。”郭康继续说道。
见他开始长篇大论,不止周围的军官、骑士们,其他听得懂的新兵和市民,也纷纷好奇地凑上来。骑士队长想让他们退开,但郭康阻止了他。
“这些话,确实是给军官说的,但我们这里的人,都是将来军团的种子。大家多了解一下,对于今后的筹建是有好处的。”他解释道:“而且,士兵知道军官在想什么,才能更好地战斗。这种事情也不是机密,让大家听听就行。”
听他这么说,其他人便不再阻止,都看向他。
“组建军队,是我们有求于士兵,不是人家有求于我们。让人给你拼命,肯定是要付出些报酬的。”郭康说道:“所以,我们应该去适应不同的环境,根据当地情况的不同,采用最合适的方式号召人们,得到他们的支持。”
“罗马的敌人太多了。”郭康摇着头说:“1204年的时候,蛮族冲进城里抢劫。难道他们会区分你是贵族还是平民、信奉拜上帝教还是天方教、来自希腊本地还是北方么?不,他们连同样来自意大利的商人都一起抢。”
“这是外部的敌人,内部呢?”他一摊手:“当年的十字军是谁引来的?不就是希腊皇帝自己么?我们现在倒是没有希腊官家了,但城里这些欺压自己人的家伙,不都活得好好的么?如果还有欧洲人打过来,你猜他们会干什么?”
“我听说,奥斯曼当年袭击城市的时候,亚历山大的家族就第一个逃跑,幸亏大家警觉,发现了他们,没让他们卷走钱财跑掉。”一个花白头发的人说道:“这种人,怎么可能是好东西!”
众人纷纷应和,表示赞同。
“所以说,我们想要生存下去,就不能对敌人有一丝一毫的幻想。”郭康提醒他们:“得让更多人团结起来。否则,敌人不会放过我们中间,任何一个人的。”
“这种情况下,我们就没有古人那种余裕了——他们可以挑,可以看哪个地方的人更适合自己的军制,在现有条件下做得更好,然后把这里当做精兵就可以了。但我们没有这么深厚的底蕴,没有这么宽松的选择权。我们只能改变自己,不断寻找最合适的方法,让更多的人拥有更坚定的战斗意愿,发挥出更强大的战斗力。”
“所以,这些事情,我也不怕给伱们说。这不是为了哄人去当炮灰,而是对我们每个人都有重要的作用。生活中的小事,我们可以糊涂一下,将就着过去。但生死攸关的大事,又怎么能糊弄呢?你糊弄人家去打仗,人家战场上也会糊弄你啊。”
“我希望你们能记住这个道理。今后不管是成为军官,去教育新来的士兵;还是解甲归田,回到家乡和其他人交流,都别忘了把这个道理告诉大家。我相信,如果大家都能想明白,那就根本没有蛮族能威胁我们了。”
这番话让大家很是振奋,不过还有人表示怀疑。刚才替郭康拿旗子的助祭,就问道:“您刚才也说了,城里人需要的东西,差别太大。我们真能做到让所有人团结一心么?”
“当然不可能。”郭康回答:“古人说,有道义的人能得到更多的帮助,没有道义的人就少有人帮助。现实里,没有道义的人,并不是大多数,但总体数量却不见得少。这种人,又怎么可能和我们站在一边?”
“我们虽然都把他们叫‘市民’,但市民和市民是完全不同的。”郭康用汉语和希腊语各自念了一遍,给众人讲了起来:“我们这个时代的很多市民,已经不是古典时代的公民了。”
“在古典时代,无论是哪个文明,城市中最重要的都是农业和手工业的从业者。不管是塞里斯的国人阶层,还是罗马的公民,都要去城外种田,连一些小国的国君,都得天天出城,亲自参与生产管理。城市本身,只是一个防御性质的聚落。”
“你再看他们那帮人。”他指了指被人推过来的亚历山大等人:“这些人,他们自己种地么?自己做工么?”
“他全家就没有一个自己干活的。”有人接话道:“他家就是靠转卖东西维持的。”
“对啊,他甚至不去参与农庄和作坊的管理。”郭康摊摊手:“所以我才说,这种人其实不是传统的城市公民。我们需要另一个概念,来描述他们。”
“我跟法国人比较熟,听他们讲过那边的历史。”他介绍道:“一千年前,帝国西部被蛮族渗透,逐渐崩溃,很多罗马城市也被废弃。但后来,在一些交通便利的地方,渐渐形成了固定的市场。”
“在蛮族地界,治安一直非常混乱,所以这些市场往往依托于现有的堡垒,以此获得庇护。法兰克人把堡垒叫做‘burg’,这种堡垒市场就被称为‘bourg’,而在市场做生意的商人,就叫‘borgeis’。这就是最早的商业城市,以及里面的居民。”
“你看,这些人就和我们罗马的公民截然不同。不管是职业、定位还是和朝廷的关系,都不一样。”郭康摇摇头:“现在的法语里,依然沿用这个古法语词,把这种人叫做‘布尔乔亚’。他们的历史,和这个名字的演变一样,是非常清晰的。”
“而我们这边呢?大家在这里生活过,应该知道,大都和其他城市是不同的。”他分析起来:“这座城市虽然也是‘罗马城市’,但从拉丁人入侵之后,已经遭到严重破坏。”
“后来,朝廷又一直规划不力,使得它长期以来,都只能靠自己,随性生长。好在这里地理位置优越,来往商旅众多,所以围绕商业,很快又发展起来。而这个状态,和蛮族城市,其实也差不太多了。”
“所以,虽然是罗马现在的汗廷所在,但她同样不是一个古典式的城市,而更像一个近代的、蛮族式的都市。在这种城市里,自然也有很多‘集市商人’活动。亚历山大那种,就属于这个类别。”
“那他们和我们的公民,就不是一类人啊。”一名神父反应了过来。
“没错啊。”郭康点点头:“我们进行战争,总得先知道谁可信,谁是敌人。而想从城市中寻找兵源,也要先找对目标。最适合加入军团的,肯定不是这些蛮族化的商人。”
这么一说,大家就都明白了。军法官等人也恍然大悟,看起来已经认可了他的分析。
这会儿的功夫,卢卡斯队长等人已经把俘虏押了过来。众人都围了过去,郭康也走上前,扫视了他们一眼。
“郭公子……”最前面的人抬起头,试图和郭康打招呼。
“你们抓的那几个小孩呢?”郭康不理会他,直接问道。
“什,什么小孩?”几人眼神闪烁,明显是装作不知道的样子。
“这几个人是谁?”郭康也不继续强求,转头问其他人。
“那个白头发的胖子是亚历山大。”有人给他指认道:“旁边那个棕色头发的是莫斯科商人尤里,那个穿绿色袍子的,是管码头的官员彼得……”
不过,他还没说完,就有人探头喊道:“郭公子,我是王崇啊,王家庄园的管家,你不记得我了么?”
郭康转头一看,那个中年人立刻满脸堆笑:“郭公子,上次您去城外拜访,我还招待过您呢……”
“那你跑这儿干什么?”郭康问。
“我……来见朋友的。”王崇支支吾吾地回答。
“跟你朋友一起搞邪教祭祀?”郭康指了指十字架上的神像头,反问:“是你自己来的,还是你家主人派你来的?”
“我……”王崇愣了片刻,头上流下了冷汗。
“你看看这里的废墟吧,知道是谁干的么?”郭康又伸手指了指周围,被火药殉爆摧残了一遍的大门。
“一定是不知好歹的宵小之徒!”旁边,码头官员彼得立刻大喊道:“我们什么也没做,突然就有一群罗斯暴徒冲过来,还打人。他们怎么敢……”
“这就是我炸的。”郭康说。
“呃……”
“因为在这地方,有人直接对着我,对着战帅特使开炮。”郭康反而不激动了,沉声说道:“在战斗中,邪教徒杀害了教会的审查人员,并且造成了我们军团士兵的伤亡。所以,我亲自带队,剿灭了这些异教叛军,这里的火药库也是我亲自摧毁的。你们有意见么?”
彼得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旁边的一名士兵,立刻扇了他一个耳光:“问你话呢!”
彼得还是不说话,旁边的人只是闻到一股怪味。仔细一看,他还站着没动,但裤子已经湿了。
“我再给你们说一遍:我答应了人家,要把他们在竹林坊那边,被掠走的一对儿女抢回来。无论他们在谁手里,我今天就是要见到人。”郭康对着他们说道:“谢尔盖交待,就是你们把人带走了。到底去了哪里,我建议你们说出来。”
亚历山大和彼得都不说话,管家则一脸惧怕:“郭公子,这个……不合适说啊。”
“我问你的,你还没回答呢。”郭康完全不在意,而是继续提出更多问题:“这些人是谁要的?”
“你要是不说,我就得去你家,找你主子问问了。”郭康把手里旗杆往地上一拄:“你在怕什么?怕我再挨一炮么?”
“那个男孩子,我一定帮你全须全尾要回来。”管家王崇擦了擦额头冷汗,忙不迭地说:“至于那个小女孩……那个……您看,反正女儿也就是留着嫁人,卖些彩礼钱的。我多赔偿她父母一些。您看这样,行不行啊?”
“那我这一炮,是不是就白挨了?我的兵,是不是就白死了?”郭康拔出了剑:“我们罗马的法律,就这么不值钱?你一句话就能把叛乱的罪过,给安排了?”
“把那个亚历山大拉出来。”他吩咐道。
一个壮汉立刻走上前,去抓亚历山大。他本能地试图挣扎,但士兵一脚把他踹倒,拖着他,丢到郭康面前。
“郭公子,郭公子!”亚历山大见他真要动手,吓得大喊道:“我和你爹是旧识啊!我天天都在做好事,这次被人蛊惑了才参加的。你别冲动啊!”
“你逃跑被我爹堵住了,也算旧识?”郭康嗤笑道:“那不用喊他。今天我也把你堵回来了,那咱们俩也是旧识了。而且,我还要帮你做好事呢。”
“你上次做好事,是捐了钱帮忙守城。这次,我要帮你消灭城里的一大批蛀虫,再捐钱给大家改善生活。你乐意么?”
“我乐意,都可以,怎么都行!”亚历山大连忙撑起身子:“这事儿确实不怪王管家他们家啊,是史家的几个人托我做的。您要消灭坏人,从那边开始调查就好了!”
“好,你放心,我一个都不会放过的。今天就从你开始吧。”郭康点点头,一剑挥下,把他砍翻在地。
人群中爆发出一阵欢呼,官员彼得吓得直接晕了过去。王崇则不断卖力地大喊起来。
“你别这样!别这样!你随便杀人,我家家主王丞相,会记着你的!”
“我都配合你演一会儿了,你还装!”郭康甩了下剑,挥掉剑上的血:“王家家风一向严谨清正,怎么可能出你这样的人?招摇撞骗碰上正主,还想继续糊弄?”
“来人!这家伙就是个骗子,也砍了!”他喝道。
“我不是,我是真的!我还有账本作证呢,是少爷给我的!我……”王崇还在争辩,但旁边的士兵已经一斧头挥下,把他半个肩膀都砍了下来。
“不用继续审问了,情况我都已经能猜出来了。”郭康向着众人喊道:“这些邪教徒已经渗透到了汗廷内部,笼络了一批官员,甚至公然冒充柱国家族!我们要立刻行动,消灭这股势力!”
“这骗子肯定不止这几个同伙,大家要看清楚!”他又特意提醒:“哪怕是打着柱国、元老旗号的,也可能是这些邪教徒冒充的!不要对他们留情!”
“是——!”众人轰然应道。
他们一通乱刀,把剩下的几个俘虏全都砍死,然后继续收拾刚才缴获的武器,兴致高昂地准备出发。
旁边,郭破奴连忙凑上来,小声说道:“你别把事情闹太大啊。王家那边回头怎么解释?”
“为什么要解释?他们还得谢谢我呢。”郭康不以为然。
“……”郭破奴一时语塞。
“走了走了。”郭康收起剑,推着她离开了。
这两天去设计了元神文化衫,回头我放一下图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