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现在大概了解理论上的情况了。”郭康点点头:“那我们现在应该做的,首先应该是立信吧。”
“立信。”脱欢跟着念叨了下这个词:“这也是个……古老的政治智慧了。”
“古老,但很重要。”郭康强调道:“你看,当地的情况很明显。他们的城市,不如说是王公本部部落。”
“只靠城里的人,没法满足我们的需求,但乡下的人又和城市对立严重。这种情况下,不首先确立互信,是没法得到当地人响应,走出第一步的。”
“那我们就得好好宣传了。”脱欢思考起来:“得想办法让他们知道,我们现在改变了军制,对大家都公平了才行。”
“是的。难点就在这里。”伊莲娜夫人赞同道:“从留里克时代开始,罗斯地区已经经历过很多轮军事上的改革了。但这么多年来,确实少有过惠及乡村的改变:对村社居民来说,军队就是从城里来抢劫的。”
“最开始的时候,这些军队是北欧风格的步兵为主。后来受到草原影响,渐渐演变成了骑兵;早些时候,很多人还是用皮甲和布料来做护具,现在主力士兵已经有很多铁甲了。”
“但对村民来说,这些军事上的变化,实际上无关紧要。就算我们继续推行改革,在他们眼中,无非也就是换了更先进的战术和武器,然后继续去村里抢东西。不想办法改变他们这种态度,是没法解决问题的。”
“那您打算从哪里入手?经过这么多努力,在您家乡,应该已经有一定的突破了吧?”郭康大概明白了她的思路,于是继续问道。
“是的,在我的家乡,目前算是有了一定的基础。不过这主要不是我的功劳,是我父亲留下的遗产。”伊莲娜夫人说。
“在梁赞公国,王公的实力很强。当然,这可能源于一个巧合。”
“当年,我们和其他各公国一样,也长期陷于内乱之中。贵族议会对于城邦的影响很大,王公传承的方式也多是兄弟相传,所以总会在叔伯、兄弟和子侄们之间,产生无穷无尽的争斗。”
“但后来,蒙古人突然来了。”
“梁赞是离草原最近的公国之一,因此成了拔都的第一个目标,城市迅速被攻克,然后就被彻底摧毁了。当时,我的祖先刚好争夺大公失败,被迫逃离了梁赞城,在佩列斯拉夫尔的封地躲避,所以才幸免于难。”
“当时,城里几乎所有人,包括对立大公全族,以及绝大多数能与王公叫板的贵族,全都被蒙古人杀死了。后来金帐汗国需要有人代理统治这片地区,就寻找梁赞王公一系的成员,发现只剩下了我的祖先,于是任命他担任新的大公。这就是我们一系历史的开始。”
说到这儿,她略微停顿了下。其他人也各自思索起来。
“我应该表示歉意,还是应该……恭喜?”脱欢犹豫了下,小心翼翼地说道。
“可能都有吧。”伊莲娜夫人自己似乎也说不准:“那一次战争之后,梁赞老城被摧毁了,之后也没有重建。现在的梁赞,其实是当时的佩列斯拉夫尔。”
“由于这里是我们家族的传统势力范围,因此我们没有和那些改变领地的王公一样,遭遇市民的抵制。而且,留里克的血脉,渐渐只剩下了我们和弗拉基米尔王公一系,所以家族的合法性也很少遭到挑战。再加上能掣肘王公的大贵族们也没了,反而让统治顺利了不少。”
“这之后,公国内部,一直按照历代大公的愿望,维持比较稳定的父子继承制度,没有出现太严重的内乱。”
“这样啊……”脱欢点点头:“对了,我记得,那个时候,先帝巴西尔二世,把自己的妹妹嫁给了罗斯王公,换取罗斯人受洗。你们是那位公主的后代么?如果是这样,你们和罗马也多一层亲戚了。”
“应该不是。”伊莲娜夫人摇摇头:“伱说的那位,在罗斯史书里叫‘君士坦丁堡的安娜’。她在嫁给弗拉基米尔大公之后一直郁郁寡欢,直到去世都在从事宗教活动,没有关于子嗣的消息。”
“我们的编年史里,记录了弗拉基米尔的各个妻子和她们的后代,但没有一个是和她有关的。”
“原来是这样。”脱欢拉关系失败,显得有点遗憾。
“嫁出去的公主,结局普遍不太好。似乎也不止罗马是这样了。”狄奥多拉在旁边感慨起来,还看了郭康一眼。
“但那也是她们的责任啊。”旁边一直没怎么开口的乔安娜,突然这时候插话了:“贵族的后代们,一直享受着血统带来的好处。那么他们也应该为了家族利益服务,其中当然包括联姻。”
“你家也算个贵族吧?”狄奥多拉反唇相讥:“那么你有这个觉悟么?”
“当然。”乔安娜却毫不犹豫:“我很明白怎么联姻对家族最有利,而且我也确实乐意去做啊。”
她回答的太爽快,狄奥多拉一时竟没能跟上。
“好了,别扯远了。”脱欢本能地感觉到氛围不对,连忙拉回话题:“夫人,您继续说。统治稳定之后,又做了什么?”
“哦,当时,他们选择了订立法典。”伊莲娜夫人回答。
“罗斯人最早的法律,据说是弗拉基米尔一世·斯维亚托斯拉维奇时期制定的。目前流传的主体部分,则是雅罗斯拉夫一世·弗拉基米罗维奇编订的‘雅罗斯拉夫真理’。这些法律汇编起来,形成了最早的法典,叫做《罗斯真理》。”
“不过这些法律,基本上就是当时罗斯人习惯性裁决的汇编,主要是北欧风格的规则,整体上很粗陋。”
“这……这名字我估计也是记不住。”脱欢嘀咕道。
“我们自己记着也费劲,重名的人太多了。”伊莲娜夫人哭笑不得地说:“你可以把雅罗斯拉夫叫‘智者’,这是他的外号,这样就好记了。”
“那个弗拉基米尔什么维奇呢?”脱欢继续问。
“那人就是刚才说的,第一个受洗,然后娶了希腊公主的那个吧?”郭康倒是想了起来。
“对,就是他。”伊莲娜夫人点了点头:“这个人在罗斯历史上,算是最重要的人物之一了。不过他倒是没有特别通行的外号。”
“那我们就起一个代号吧。”郭康也受不住这名字,决定既然没有,就现场起:“他不是第一个受洗,还是各个公国世系的祖先么?那就叫他‘弗祖’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