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宫女之前没机会接触到雪太妃,后来开始伺候顾绒的时候,雪太妃又常年待在自己的寝宫里深居简出,这会儿认不出来也很正常。
毕竟她身边也没跟着个人,除了身上的衣服看起来不像嬷嬷,其余地方还真看不出是个主子。
但是跟在主子身边伺候的宫女都得会几分眼力。
这宫女虽然不知道雪太妃的身份,也立马意识到自己方才的问话有些无礼,忙又福身补了一句:
“奴婢兰芝,这是我们二公主,实在是没见过您。”
雪太妃的眉头本都皱了起来,听兰芝还算有几分脑子,皱紧的眉头才稍微松了些。
原来是二公主和她的侍女。
她缓声道:“哀家不过长时间没出来,没想到都不被人认识了。”
虽然眉眼松了一些,但是雪太妃的言语显然带有怨气。
兰芝听了雪太妃的话,瞬间就猜出了她的身份——在这宫中能自称哀家的除了太后娘娘,就只有那位三王爷的生母雪太妃了。
一时间,她不禁有些庆幸。
幸好自己方才描补了一番,雪太妃之子虽然被贬为庶人,但她还是太妃的位份,想收拾自己这个宫女还不是易如反掌?
“绒儿,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
不等兰芝再说些什么,顾萱这时候走了进来。
其实顾萱早就发现了顾绒躲进了假山里。
只是她和刚才追他们故意落后一样,看见有宫女跟在顾绒身后,知道她不会出什么差错,所以就故意装作自己找不到她,逗她开心。
谁知道等了许久都没出来,而且还依稀听见里面有人在说话,顾萱顿时坐不住了,生怕出什么事,赶紧进来查看,
看见雪太妃的时候,她愣了一瞬,视线定格在了她面前的还在烧的衣物和纸钱上。
而雪太妃在看见顾萱时,视线瞬间冷了不少。
她虽然也许久没见过顾萱,但是顾萱长得和谢姿月一个模子里刻出来似的,愈长大就愈像,打眼一看就知道这是谢姿月的女儿。
“老奴参见太妃娘娘,”跟在顾萱身后的孙嬷嬷见雪太妃看着自家公主的眼神不善,眼底一沉,福了福身子,意有所指看向那堆还在燃烧的杂物:
“太妃娘娘,这宫中严禁烧纸钱。”
兰芝是个宫女,胆子生。
孙嬷嬷就不一样了,她在宫中浸淫多年,手段和心肠都锻炼出来了。
雪太妃是太妃又怎么样?她在宫中烧纸钱就是她的不对,她说出来也不算忤逆主子。
再者她得皇后娘娘信任,一直在公主身边伺候,旁人谁能对她怎么样?
“真是笑话,”雪太妃满脸嘲讽:“皇贵妃当了皇后,你们这些奴才也鸡犬升天了,居然管到哀家头上来了。”
她自然知道烧纸钱是宫中明令禁止的,不然也不会偷偷跑到这里来烧。
但是这事儿被孙嬷嬷直接挑明,她心里不痛快,嘴里自然说不出什么好话。
她也就是算准了汉宪宗拿自己没办法,她是先皇的遗孀,若是汉宪宗处置了自己,传出去也不好听。
“老奴不敢,”孙嬷嬷脸上的神情如常:“只是这是宫规,太妃娘娘该遵守才是。”
“这是怎么了?”外面的顾继找不到两个皇姐,哭声引来了后面慢悠悠跟着的谢姿月和德妃。
这两人快步上前,听到这里的动静,走进来一看,恰好将孙嬷嬷的话听在耳里。
听见母后的声音,顾萱几步走到母后身边,孙嬷嬷则是将方才发生的事情都说了一遍。
“原来是这样,”谢姿月神情正常,“太妃娘娘思念亲人,本宫能理解,只是都是宫中人,还望太妃娘娘下次谨记这点,莫要再犯了。”
她没想到能在这里碰到雪太妃,也没心思和她说些什么,说完这话就拉着顾萱的小手转身。
顾绒也走到了德妃跟前,德妃也牵着她的手跟在后面。
一行人走到边上,谢姿月像是想起什么似的,偏头看了辛章敬一眼:
“辛章敬,你就在此处看着,太妃娘娘是长辈,本宫不好忤逆长辈,防止出事,等太妃娘娘烧完了,你们将这些东西都清理了再给本宫复命。”
“奴才遵命。”辛章敬应下,当即走到了雪太妃的身旁守着。
雪太妃气的不行,骂道:“你也是做母亲的人,如今你这样对哀家,焉知以后你自己不是这样的处境?”
此话她没有压着声音,即便谢姿月一行人走出一段距离也听得清清楚楚。
谢姿月气得深呼吸一口气,脸都气红了。
德妃在边上骂骂咧咧:“这个老女人,我看她是得了失心疯了!什么胡话都往外面说,以为谁都跟她儿子似的,是个短命鬼呢?”
说到此处,她的神色顿了顿,像是想起了自己探听到的某个消息,压低声音道:
“姐姐有所不知,听说那位被废掉的王爷前些日子去了。”
被废的可不就是三王爷么?
谢姿月自然知道这点:“这事阖宫上下都知道。”哪里来的有所不知?
“另有隐情,”德妃笑了笑,解释道:“听说那位自从被废就整日酗酒,身子每况愈下,今年年初又生了一场病,眼看着身子不成了,哪知道最宠爱的儿子又得了天花……”
说到天花,德妃的神情染上几分忌惮与惊惧:“这东西姐姐你也知道,听说没挺过没了,那位知道了这消息后,当场就吐了一口血,没几日也跟着去了。”
“算一算日子,正好今日应该是那位的头七呢……”
本就身子不好,还如此急怒攻心,犹如本就燃烧到底部的蜡烛突然被添了一把猛火,生命霎时走到了尽头。
这事儿传到宫里,对雪太妃也是不小的打击。这么些年她一直都在暗中帮扶那位,否则那位怎么可能日子那么清闲?
陡然间失去了儿子和孙子,雪太妃心里能痛快才怪了,所以今日才和疯狗一般乱咬人,甚至口不择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