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无庸是当年皇上拨给四爷的管事太监,出宫前也曾在皇上跟前侍奉十余年。
就算是老道如他,听闻这话也是微微愣了一愣。
他仔细一想,这等事也唯有弘昼做得出来。
弘昼却丝毫不觉得自己这话有什么问题,继续道:“阿玛小气的很,从前凡事就不离‘规矩’二字,如今被皇玛法立为太子之后,就更是慎言慎行起来。”
“当初小嫂嫂进门没办酒也就算了,可嫂嫂却是哥哥的正妻,自该八抬大轿,风风光光将人娶进门的。”
“万一嫂嫂因为这件事影响与哥哥的关系,夫妻之间生了嫌隙,那该怎么是好?”
这话说的连高无庸都觉得好像有那么点道理。
进了腊月,弘历就风风光光迎娶了富察·容月进门,皇孙娶妻,与常人并无太大的区别。
这日一大早,弘历就骑着骏马前去富察府上。
弘昼与弘暾等人是迎亲队伍之一,几个高大俊朗的少年骑在马上,纵是寒冬腊月,大雪不断,但街上也挤满了围观的人群,一个个是议论不已:“前头那新郎官可是太子爷长子,瞧着怪俊的咧!”
“叫我说,后头那位阿哥才好看,是这一众小阿哥中最好看的!”
“这人大概是太子爷的次子弘昼小阿哥,原先我就听人说起过他,说他是个不折不扣的混世小魔王,如今一看怎么和传说中不大一样……”
众人是议论纷纷。
一些以貌取人的女眷更是连声辩驳,直说相由心生,那混世小魔王的话定是污蔑弘昼的,像弘昼这样的孩子定是最乖巧最懂事的好孩子。
这些话,弘昼并没听见。
当然,就算他听见了也会觉得这话是半点问题都没有的。
以弘历为首的一干人是浩浩荡荡来到富察府,因弘历身份尊贵,富察·容月的那些兄弟并不敢为难他,装模作样考问他几句,就将人放了进去。
接下来则是接亲,拜别父母。
站在一旁的弘昼见好几次富察福晋是眼圈都红了,说话声音也有几分颤抖,也跟着动容起来。
弘历正色道:“还请岳母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对容月,不会叫她受半点委屈。”
弘昼默默将这话记在心里,想着以后弘历若是惹富察·容月不高兴,他定要将这话念叨一遍又一遍的。
很快,弘历就带着新娘子富察·容月回到了太子府。
娶正妻不比娶侧福晋,自然是要风风光光的。
纵然德妃娘娘正病着,但太子府依旧是热闹非凡。
弘昼是当仁不让帮着四爷招呼着男宾,甚至对上他最讨厌的年羹尧,都想着今日职责所在,对上年羹尧都是笑脸相迎。
要知道从前因李四儿的关系,他最讨厌的人可是隆科多。
但自从年羹尧设计算计了弘昌后,他最讨厌的人就变成了年羹尧。
当初一事,弘昌固然有错,但
毕竟弘昌年纪尚小,阅历不足,哪里抵得上年羹尧这等老奸巨猾的老狐狸?
如今老狐狸·年羹尧是拍着弘昼的肩膀道:“……如今弘历小阿哥成亲了,下一个就要轮到你了,你得加把劲才是,咱们也能早日过来喝喜酒。”
弘昼是笑眯眯道:那就借年舅父吉言了。?[(”
他能做到对年羹尧如此已是难得,寒暄几句后又去招呼别的宾客。
很快皇上也赏了一柄玉如意下来,寓意弘历与富察·容月婚后生活吉祥如意,和和美美。
弘昼站在一旁,乐和的像个二傻子,已幻想起自己的小侄儿侄女出生会是什么样子。
弘昼正想的出神,却叫人撞了撞胳膊。
他扭头一看,就对上了隆科多那张笑眯眯的老脸。
呵,大喜的日子,真是晦气!
但弘昼是个乖孩子,耐着性子道:“舅公,有什么事吗?”
隆科多似乎早已忘了当初在弘昼跟前拽的像二五八万的样子,如今态度卑谦,笑道:“弘昼,可否借一步说话?”
弘昼想了想,还是答应下来。
他倒是想看看隆科多到底想做什么。
到了僻静处,隆科多从怀中搜出一个荷包来,含笑道:“弘昼,这荷包里有五万两银子的银票……”
这话说的可将弘昼吓得连退几步,看着那厚厚一摞荷包,却还是决绝别过脸去:“舅公这是做什么?”
“您是个聪明人,该知道弘昌堂兄被圈禁一事,年舅父是功不可没,怎么,您这是打算也将我关起来的意思?”
“无功不受禄,您的银子我可不敢收!”
他就差直说,这隆科多比起年羹尧来,两人坏的是半斤八两。
隆科多面上笑意依旧和蔼,低声道:“你看你这话说的,难道我是年羹尧纳等人?”
说着,他更是不由分说将荷包往弘昼手心里塞,声音是愈发低了:“更何况你也不是弘昌,你聪明过人,谁能算计到你身上?”
弘昼微微颔首,觉得他这话很有道理。
可弘昼却是没伸手接过银子。
他又不傻,做梦都梦不到隆科多送这么大笔银子给自己用的好事儿。
更不必说佟佳一族早不比当初,五万两的银票对隆科多来说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隆科多继续道:“……你放心,拿钱办事,这银子也不是白送给你的。”
“想当初我一时糊涂,与廉亲王等人来往过密,惹得太子爷不高兴,如今我几次与太子爷示好,可太子爷都不愿搭理我。”
“人呐,谁没糊涂的时候?我知道太子爷最疼爱的就是你这个儿子,还望你在太子爷跟前美言几句。”
“不管怎么说,我可都是太子爷的舅舅。”
“若是我与太子爷能够冰释前嫌,定会再给你送五万两银票来的。”
弘昼心动了。
很是心动的那种。
前前后后加起来,
那可是十万两银子啊!
他想了想,毫不犹豫就将这银票收了下来,更是大言不惭道:“舅公,您放心好了,这件事就包在我身上!”
他想的明白,如今没有人证没有物证,就算隆科多大肆宣扬这件事,也得他承认才行啊!
怀中揣了五万两银票,弘昼是心情愈发好,招待起宾客来是愈发用心。
众人见状明面上是夸赞不已,私下却是议论纷纷,说什么“看不出弘昼小阿哥能力如此卓越”之类的话。
原本一个个人是算准了四爷会将弘历立为世子的,可如今看到弘昼这般,又拿捏不准起来。
要知道站队这等事是宜早不宜迟,毕竟等着人家成了热灶,你再巴巴凑上前去,人家哪里会记得你?
这些日子不光弘历的外祖凌柱成了热灶,甚至连钮祜禄一族的七大姑八大姨都成了众人争相巴结讨好的对象。
不过钮祜禄格格早就与凌柱说了,越是这个关头越是得慎言慎行,一个不小心连累了弘历不说,甚至还会连累到四爷。
***
弘昼从早到晚,足足忙活了一整日。
等着他眼睁睁见着弘历步入洞房后,这才长吁一口气,颇有种终于将自己的傻哥终身大事操心好了的感觉。
可他来不及歇息,又径直去了四爷书房。
四爷的书房仍是灯火通明。
看到这一幕,弘昼忍不住直摇头,觉得四爷在儿子大喜这日晚上还要看折子,实在是忒惨了点。
弘昼进去时,四爷正皱着眉看折子,听见响动这才抬起头:“弘昼,你怎么来了?”
说起来今日弘昼竟比他这个当阿玛的还要忙些。
他为弘昼感到骄傲的同时又有些心疼起弘昼来,这孩子,何曾对什么事情这般上心过?
弘昼见四爷面色微红,并没有喝多的样子,只觉得当太子真是好,竟没人敢劝酒。
他便将今日隆科多给他五万两银票的事情讲了出来,讲归讲,说归说,他也只是将这笔银子过了明路而已,半点没有将银子拿出来的意思:“阿玛,我觉得舅公的话您可以好好想一想。”
“自九叔去世后,自您讲三哥过继给八叔后,京城上下是流言纷纷,说您心肠狠毒,冷血无情……还有些更过分的,想必我不说您也能够猜到。”
“纵然舅公有错,却也是您名义上的舅舅。”
“您若是与他重修旧好,旁人见了肯定要夸您一句有情有义的,您也能趁着这个机会拉拢拉拢人心,叫旁人看看您的容人之量。”
“这样对您也好,我也能收了银子,可谓是两全其美!”
四爷方才皱眉正是因为收到密折,说是老八正联合了大臣准备奏他一个“不孝不悌,罔顾人伦”的罪名。
他虽知道皇上会相信他,但有些流言蜚语传出来,还是够他好好喝一壶的:“你这话说的是真心为我打算还是舍不得那十万两的银子?”
弘昼想了想,认真道:“阿玛,难道这两个原因冲突吗?”
“我们父子实现双赢不好吗?”
“有道是您好,我好,大家好!”
这话把四爷说笑了,没好气道:“你想的倒是挺好的,可是弘昼啊,你想过没有,若是你舅公投诚是故意为之,想要博取我的信任怎么办?”
“当初他那爱妾李四儿去世,他差点就跟着一起去了,这笔帐,他是无论如何都会与我们算的。”!